第95节

萧千云上前,一把抢过她的包袱,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你这是故意要我心里难受是不是?你走,你走去哪里?你家里哥哥早娶了妻,就那几间屋,哪里还有你容身之地!”

他不说这还好,一说这话,秀梅顿时怔在那里。

兀自呆了半响,才明白,他说的原本是对的。

是了,家里本也不富裕,哪里能容她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女人,回去后,还不是遭受嫂嫂白眼?少不得父母兄长做主,随便再配个人家!

想到此间,不由悲从来,泪珠儿一滴滴落下。

“我竟命苦至此,我竟命苦至此……”

她捂住脸,伤心欲绝:“其实我明白,你心里一直存着个人,根本就没忘记过,我想着我对你好,我忍着,凡事温柔,什么都听你的,慢慢的,你总能发现我的好,忘记了那人。可是我不曾想到,你心里那人还没去,如今又添了这么一桩子!这让我怎么忍下去,这让我日子怎么过?”

她两手紧紧地抓着胸口处,细白的手紧紧绞住了掐丝薄锦袄:“我这里,好难受,难受得恨不得一刀子下去,把这心挖出来给你看!”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萧千云看她那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猛地捉住她的手:“攀秀梅,你告诉我,什么叫我心里住着一个人儿?我心里住着谁?你怎么又说出这胡话来!”

秀梅听得此言,不气反而笑了,一边笑一边眼泪往下落:“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当我不知道?我只问你,玉坠儿是谁,城东客栈老板家的千金,当初你不是想着娶人家的吗?怎么,如今竟然忘记了?”

“玉坠儿?”萧千云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若说我招惹了那女子,弄得个不清不楚,我也就认了!是,我笨,我傻,我心软,竟然了人家的圈套,闹得现在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事,稀里糊涂!你因为这个骂我打我,我是半点辩驳不得!可是你非说什么玉坠儿,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心里怎么想的?那玉坠儿都是多久前的事了,人家早嫁人了,我也早娶了你,这和玉坠儿有什么干系!”

“萧牛蛋,你当我不知道吗?当初你一心要娶人家,和人家自小要好的,谁知道人家嫁给别人了,你要死要活的,消沉了好一阵子,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这些年,你对我不冷不热,敬而远之,从来不曾亲近,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一直记挂着她!”

萧千云听得这些,越发不能相信,拧眉看了她半响,最后真个是张口无言。

“我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得这些胡话!是,当年我是要娶她的,人家嫌我家穷,嫁给了别人,可是我有娘要孝敬,要妹妹要护着,还有哥哥嫂嫂,我至于为了她要死要活的吗?人家早嫁人了,我也娶了你,你是我媳妇,她是别人的媳妇,我想人家做什么?难不成就因为以前好过,我还要记挂她一辈子?再说了——”

萧千云想到这里,咬牙:“自她嫌弃我后,我便知分明不是同路人,哪里还会记挂着她!”

“你——你说得可是真的?”秀梅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夫君。

其实她约莫知道他以前的事,一直以为他心里存着一块疤,毕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被自己心爱的女子辜负,总是存着一点遗憾。更何况他对自己一向敬爱有之,却少了哥哥嫂嫂之间的亲昵和无忌,她便总是以为,终究是自己没走到他心里去吧。

秀梅略显红肿的眸子带着盈盈湿润,就那么充满期望和无法置信地望着自己。

她平日总是十分含蓄内敛的,低着头,只看到细软的刘海微微掩映在低垂的眉眼间,让他总也看不明白她的心思。

可是如今,她望着自己的眼睛,是丝毫不曾遮掩的渴望和期盼。

萧千云的胸口处仿佛有一团小火在轻轻地燃烧,越烧越大,烧得他整片胸膛都开始炙热。

他粗重地呼着气,紧紧地盯着她:“我说得自然是真的,难道我萧牛蛋是那种没脸没皮的男人,竟会去记挂一个根本瞧不起我的女人?难道我明明已经娶妻,还会去惦记着别的女人?我这些日子忙着,有时候到老晚了,哥哥干脆就在兵部里面休息了,我都是再晚也赶回家,为了什么你可知道?我还不是想着不让你独守空房,也,也是想和你一起睡!”

这话语犹如一滴蜜,缓慢地渗透到了秀梅的心里,驱逐了原本的迷惘,浸润了荡在心尖上的苦涩,让那心坎儿处又是苦,又是甜,心尖儿颤巍巍,一时不知道是何滋味,凝视着他,越发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其实……并不是自己以为的,一直暗暗地牵挂着那个女人,并且终究觉得,自己不如那个女人好?

谁知道心里正反复品味着他刚才的话,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其意思,就又听到他粗重沙哑到几乎发抖的声音道:

“那你呢,你不是当初险些要嫁给洪家的公子,还不是后来因人家另配了别人,你才不得不嫁给我的?”

萧千云当然约莫明白那个时候的情境,是因为秀梅之前配给洪家公子的婚事被人抢了,她没着落了,娘才赶紧去请媒人替自己说了这门亲,要不是赶得巧,她这样的书香门第女儿,怎么会嫁入他家,怎么会看得上他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后生!

“你……”秀梅心间正是苦甜参半,忽而间听得萧千云这么逼问,那言语间,倒仿佛是对这件事十分在意。

他眼神火热,像是要烧起来一般,隐约间倒是让她想起那一晚,他沉着脸回来,二话不说将她好一番折腾时的情境,看着有些骇人,让人心颤心慌。

呼吸开始变得艰难,她脸上染了薄红,微微别过眼儿去,咬咬唇儿,却不知道如何说起:“我,我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