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显出几分踌躇,我又指着那边自刚才就彷徨徘徊的大双躯体,扶着他肩,轻声道:“你看她们姐妹,自小在金家长大,对你一直忠心耿耿……我们好容易把她俩从蛊雕肚子里剖出来,入土为安,现在你用虎符驱尸,让她们死后都不得安生,你心里真的好受吗?”

我们同时抬头,看向那边,那侍女没有命令,踟踟蹰蹰,在原地打着圈子,敛服略有些大了,此时垂下来,露出一边白皙肩头,两只眼睛黑洞洞空蒙蒙的,看着我们,没有神情,可又似有什么想要倾诉。

那姑娘新丧,或许还有一丝半点残魄在身,驱使她的行动。

金光瑶便看着她,拿着虎符的手放下,轻声问:“想做什么?”

大双颤巍巍地走过来,我们两个活人就那么看着她,没有行动,因她身上毫无杀气,我也从未见过一具凶尸动作如此温柔。

然后她走到金光瑶面前,踮起脚,把唇印在他唇上。

金光瑶眼睛骤然睁大,抓着虎符的手都突然紧握成拳。

我也捂着嘴,差点叫出声来。

一个来自凶尸的吻。

姑娘如今半边脸模糊溃烂,没被腐蚀的半边脸却依然称得上清秀,有种恐怖的美丽。我不知她的唇有多冰冷,亦不知被吻的人此时心情如何。

可我再次像被什么刺中,泪雨滂沱。

在我身边时,她从无出格的言语,也无逾矩的行为。

性别年龄,身份地位,世间从来蓬山万重。多少爱意,无论多牵肠挂肚,痛彻腹心,活着的时候也不过四字结论:非分之想。

金光瑶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慢慢地分开她,温柔地把她凌乱的敛服拉好,覆住姑娘裸露的单肩。双眼看着她,叹一声,抚了一下虎符,对她道:“回去吧,休息吧……”

姑娘是个凶尸,可一瞬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在她脸上看到一种平和的欣喜,她依言沿着原路,爬入刚刚钻出的那座新坟。

土胚动了几下,渐渐恢复了安静。

月亮前的乌云被吹散,天地间复又清朗起来,就连先前那只野猫,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