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主支支吾吾道:“夷陵老祖,夷陵老祖说的!”

“这也怪了,”金光瑶道,“我自遇刺,也不过卧床了五七日,就在几日前,夷陵老祖还人人喊打,这怎么一下子变成诚信的标杆了?”

“好,退一步说,就算你们真相信他说的话,可他说话时,来源凭据又在何处?是否刻意诬陷?是否遭人诱导?是否存在误会?”金光瑶接着道,“各位是否能找他前来,与我对质一番,厘清事件的前因后果?”

王宗主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我看着他,心内发笑:他上哪找夷陵老祖去?

昨夜的下半夜,女娲庙里已经协议达成。

若“正义”的代价是天下纷乱,妖孽横行,金凌如履薄冰,蓝涣终身痛苦,那你蓝忘机和魏无羡,是否还一定要实现这个“正义”?

我又加码了一个条件:让金光瑶把剩下的半片虎符交给魏无羡,由他毁去,再不贻害世间。

魏无羡接受了,所以以后,大概很少有人能找到夷陵老祖的隐居地了。

当然说回来,忘羡本来向往的就是游山玩水男耕女织生活,对他们又有什么损失呢?

这时,斜刺里却杀出一名程宗主,喝道:“休要诡辩!苏涉可是被当场戳穿,他弹的邪曲,让我等全都失去灵力!”

“程宗主,” 金光瑶抬起眼睛,也十分讶异地看着他,“各人造业各人担,苏涉做的事,跟我有何关系?”

“他的曲子是你教的!谁不知道苏涉是你心腹,你是苏涉的主子?他见天往金麟台跑!”

“程宗主,您这话差了,容在下一条一条来讲,”金光瑶不紧不慢地笑道,“首先,您说我教苏涉曲子。可苏宗主曾师从蓝氏,也算乐修世家,金某这点三脚猫的琴艺,还不知谁教谁呢。再说,还是那句话,说话总得有个凭据,对吧?金某自知露怯,想来也从未在您面前卖弄过琴法,您是在何时何地,见我弹过苏涉所弹之曲?您一没见过我教他,二没见过我弹奏,那把如此重大的一个恶行,从他一下联系到我,是否有些牵强了呢?”

“其次,您说苏涉是我心腹,”金光瑶说下去,“我承认,我跟苏宗主一度走得近些,也无怪大家有此猜测。可说到底,这世上谁真能是谁身上的心肝五脏呢?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在场的夫妻兄弟,敢说没有几件对方不知道的事儿?那苏涉他做什么,我又如何能全都知晓?更何况从古至今,被背叛捅刀的,有几个不是来自所谓‘心腹’?若他是有意诬陷,使各位以为事情是我主使,我又如何能自证清白?当下之急,我也很想把苏涉找到,跟他好好对质呢。”

他这一番话说得逻辑周详,娓娓道来,别说程宗主听得张着嘴卡在那里,其他宗主一时也没说出什么反驳之词。

我亦知道,金光瑶敢这样说,明显就是不可能有人找到苏涉。昨晚的协议之下,他被送到别处,夷陵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没有对证。

“第三,程宗主最后一句话,我最不能同意,”金光瑶接着笑道,“在下忝列仙督,是各家抬举,选出来给各宗门服务的,要说主仆,各位是主,在下是仆。您叫我一声仙督,苏宗主也叫我一声仙督,您说他往金麟台多来几趟,我就成了他主子了?要是论起见天往金麟台跑,您家去年也来了不少趟呢,要不要我把节庆的礼单找出来给您对对?等下要是也有人说,我是您家主子云云,您是不是得撕了他的嘴?”

他这一句出来,底下静了一片。

这些年,跟金家千丝万缕的,可不止一家两家。这一句点醒了他们:站在这里清算别人的人,也得好好想想,转头是不是就能受了别人的清算。

王宗主和程宗主吃了瘪,底下许多人瞪眼愤怒,可毕竟大庭广众,泼妇骂街总是丢脸,也怕说出的话有漏洞,被金光瑶抓住,反而成了猪队友,所以有片刻时间竟无人出声,局面胶着尴尬。

这时,有人出来重新开辟战场:“说起来,金宗主这伤是怎么受的?金家戒备森严,能让仙督受此重伤,也是怪了。”

我听着声音熟悉,又来自上首世家,看过去,果然是聂怀桑,折扇轻摇,带着一副人人揉捏的笑容的。

我留意到,他一出声,不止我,蓝曦臣的目光也紧张起来,向上首望去。

“泽芜君,不知伤了金宗主的人,您认识吗?”聂怀桑仍一脸天真,仿佛只是好奇地问问罢了。

蓝曦臣眉头微蹙,我心里也咯噔一声,就知道聂怀桑贼心不死,旁敲侧击是少不了的。

他心里也明白,百家的态度,关键在四大世家的态度,而四大世家的态度,最关键在于蓝曦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