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奄一息的妖族母子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几个大汉拴上了镣铐,绑上了架台。即便那长着修长鱼尾的妖族女人嘴唇龟裂,发髻凌乱地摆着头,也仍免不了四周憎恶的诅咒和无数朝他们扔来的烂菜叶和臭鸡蛋。

妖族,就是活该被人族敌视,即便她真的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

长着山羊胡的道士老头慢悠悠的上台,下方嗡然的非议声才渐渐平息下来。那老头将拂尘搭在手肘处,眯了眯眼,朝着台下众人煞有介事地宣布:“各位,前几日贫道途径此地,听闻此处乡民深受妖怪侵扰,便出手相助,终于在今日收了这两只妄图冒充人类、居心叵测之妖。”

此言一出,台下的群众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

老道士得了掌声,神色飞扬:“这只鲤鱼精已有近千年的道行,她修成人身,混在了村民之中,甚至利用魅术蛊惑吴家的公子与她成了亲,致使吴府老太太忍受不了妖气而突发疾病,卧病在床良久。好在吴家公子机警,发觉她们的孩子自出生便有异样——即使是冬天每隔几个时辰也必须要沐浴一次,这才让我发现了这妖怪的真正面目!”他义正言辞地说着,看向台下站在人群最前头的男人:“吴家公子,老道已按照约定收服了这两只妖怪,你可还有何要说的?”

台上的女子闻言望向了站在簇拥人群中衣冠楚楚却满眼嫌恶的男人,红了双眼,抿着嘴死命地摆头。可那男人依旧不为所动,大步流星上前,转身看向伸手泱泱众人,开口道:“大家都知道,我吴某人年少气盛时结识了这只妖怪,被这妖怪的眉毛所迷惑,将她娶回家。这么多年,她吸取我家人的阳气,害得我那年迈的母亲久病不起。我毫不知情,甚至还和她……生下了这么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如今我着实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他说着,朝台上的道长拱手:“好在有道长路过,帮我降服了这个妖物,避免我受其胁迫蛊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现在,我意与这个妖怪划清界限,恳请道长将这两个妖孽就地诛杀,以保我们村子百年的太平!”

在场的观众们纷纷为男人的大义拍手叫好。得了肯允,老道长拂尘在半空中一挥,身旁案几上的金盆里火光一闪,满盆的丹砂符咒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吴公子大义,老朽替天下苍生在此谢过。”那老头儿微微躬身,又转身看向身后的两只人身鱼尾的妖怪,双眸里尽是冷漠:“你们可还有什么遗言?”

那女妖似是被男人的一番话伤得悲痛至极,她痛极反笑,抬脸时,双瞳里无声地落下泪来:“我的确是妖怪,可是我从没有要害任何人。如今我不求各位相信我,只是稚童无辜。我那孩子是诸位看着长大的,他从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请各位饶他一命。”

“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这只该死的妖怪!”

“就是!你勾引男人,吸人家阳气,你的儿子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无辜!”

“是妖怪都该死!”

“对!都该死!!”

女妖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激动的民众把现场的气氛又推上了新的高潮。自知如今再辩驳任何话都是无力的,女妖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老道念了几句经文,拂尘再度在空中舞动,那盛满符咒的火盆就飞向了那对母子,顷刻间就点燃了她们鱼尾下的干柴。

看着这两只妖怪被烈火炙烤地痛哭嘶喊,台下的人群却像是得到了救赎一样松了口气,又开始不住的叫好。

“啊——!”

咚的一声,不知为何,刚刚还站在台下大义凛然发言的吴家男子被人扔到了台上,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足见出手人的力道之重。就在众人疑惑是谁时,始作俑者也毫不避讳,一席白衣掠过碧蓝如细的穹顶,稳稳落在台上。

如是,台上的老道瞬间晃了神:“什,什么人!!”

女子并未多言,侧身朝着火架便是一掌,大火被掌风所袭,瞬间熄灭,徒留股股黑烟静默的飘向天际。

现场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了半晌,那被砸了场子的老道才反应过来,再度呵斥出声:“你,你是什么人?”

女子转过身,挑眉,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但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又看向了台下乌泱泱的村民,金色的发簪在众人的瞳孔中划出一个清浅的弧线。她说:“杀了她,就让你们这么高兴吗?”

台下静默,不知是谁接了一句:“那可是妖怪啊。”

“是妖又如何。”女子不解地蹙眉。

刚刚被无视的老道缓步走到她身边,不悦道:“姑娘,你也是除妖人,应当知晓,我辈一直以斩妖除魔,守护苍生为己任,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