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忽然觉得,这美的好像是一场梦。

夕月也走了过来,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春看着她的白衣,想起这年纪的女子,在乡下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但夕月似乎铁了心要留在教祖大人身边当这个女侍长,大概也是因为她在世上已没有亲人,极乐教就是她的家。

“教祖大人原来这么爱玩啊。”春惊讶的说,“真是完全看不出来呢。”

夕月脸上泛起一丝怀念的微笑,“是啊,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七岁,那时清子夫人还在,整□□着他不是读经就是听人祷告,即使这样,他也会偷偷溜到院子里摘莲蓬吃,大概因为莲子有甜味吧。”她轻轻叹了口气,“清子夫人不让他吃甜食,说怕坏了牙齿笑起来不好看,信众们不喜欢,他就真的一直没吃过糖。有时候我想,再怎样,他也还是个孩子啊。”

再怎样,他也还是个孩子啊。

春从未听夕月说过这样的话。她震惊的望着女侍长,那女子却不看她,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他父母过世的时候,我担心他会害怕,晚上特意想去陪他睡,但他说自己是神明之子,完全不会害怕,让我不用为他担心。他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孩子,但太过聪明通透,活在这个世界上未必是好事。”

“那时你和你父亲来,我其实是想给他找个年龄差不多的玩伴陪他,但他好像真的完全不需要呢……”她又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极乐教就像一朵莲花,是从这孩子的身体上长出来的,吸收的都是他命里的养分,把什么都吸干了。我有时觉得他还是我十二岁就认识的那个孩子,但有时又觉得他是我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春感到了一阵冷意。

入秋的风应该没有这么寒凉啊,她想。

“会好起来的。”春用教祖大人最常说的话安慰身边的女侍长,“我看教祖大人最近好像活泼多了,话也变多了,这不是和铃木小姐玩的很好嘛,以后…以后会更好的。”

“是啊,以后会更好的。”夕月淡淡的微笑道,“毕竟,他长大了嘛。”

说着说着话,春就看教祖大人冲她们挥手。她和夕月走过去时,一人怀里被塞了一个线轴。

“小绫音嫌太冷,先回去了,你们两个站在一边只会发呆是怎么回事,一起来玩嘛!”

秋日的阳光洒在他白橡木般无垢的头发上,将发梢染成了金色。春忽然想起,她似乎极少见到教祖大人站在阳光下的样子,不知何时,那绢人娃娃般漂亮的男孩,已经长的比她俩高出很多,但笑起来却还是幼时的样子,眼睛眯起来,天真,无忧无虑。

为信徒带来幸福的教祖大人,有一天也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吧。她想。

4

又一个冬天来临了。极乐寺的冬天总是十分冷清,大殿四周的莲池结上了一层冰,白雪积在花园里的枯树上,屋檐上流下的雪水冻成一挂挂透明的冰棱。春每次路过时都害怕那些冰棱会突然掉下来扎到头,因此她总是贴着走廊一路小跑,然后快速钻进经堂里,那里燃着香炉,炭火也足,暖和的让人昏昏欲睡。

因为下了雪,寺里最近的访客不多,因此春在廊下看到那两名穿着破旧的男子时还吓了一跳。其中一人打扮的像个町人,正坐在雪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他死去的老婆孩子,说他和兄弟二人实在无处可去,又好几天没有吃饭了,怕是要冻死在山里,求极乐教暂时收留他们过了这个冬天,到春天山下有活干了他们自然会离开。

教祖大人站在走廊上,拨弄着一串念珠,微笑着听他哭诉完,开口说道:

“二位的遭遇我大概也知道了,真是十分令人同情。但寺里收留的多是些老弱妇孺,不便男子留宿,不如我手书一封,你们拿着去京都府找我的一位朋友,让他给你们找个活干?”

打扮的像町人的男子哭的更厉害了,说他兄弟的腿上受了伤,能撑到这里已经算是奇迹,怕是走不了路了。另外的那人脸色也确实不怎么好,抖着手将薄薄的绑腿解开,果然腿上血糊糊的一层,看着惨不忍睹。

夕月皱了皱眉,说道:“教祖大人,不行今晚先让他们留下来,把伤口处理一下,吃点东西,明天一早就让他们离开?”

教祖大人并没理会她,而是笑眯眯的说:“山田,帮这两位可怜人拿点吃的,送他们出去吧。”

五大三粗的山田带着几个男信徒走了过来。腿受伤的那个人立刻跪在地上,哭着给教祖大人磕头,说他不想死,只求留宿一晚。另外那个则高声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