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天也结束,坎蒂丝仍旧没有回到山谷里。虽说担忧依旧是担忧,但有两个人分担这份心情,总要比一个人独撑强出许多,就连没有期限的等待也不那样炙烤得人心头焦灼了。

汤姆的归来让哈利多少放松了近段时间绷紧的弦,而这一松懈,两日来积攒的惶然与疲累都一起涌上来。浑浑噩噩地勉强捱过一天,等到亚度从外面回来,扯着汤姆上楼简单洗漱过,就栽在被子里不省人事。

他本以为自己会久违地有一个无梦的夜晚,结果一觉醒来,看时间刚过了四点,却诡异地没了睡意。反而是汤姆一日奔波,又陪着他收拾家务,现下睡得正熟,,空气中莹绿色的数字在比寻常人更加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层叠的影。

哈利消除了魔法钟,直挺挺躺在床上,瞪眼望着窗帘缝隙中透过的鱼肚白,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个操心命。

又躺了一刻钟,哈利认命地意识到自己今天是不可能继续睡个回笼觉了。不想吵醒身边沉眠的恋人,他摸到魔杖放下一个无声的睡眠咒,也不用荧光咒,自己放轻了手脚摸出门。

门外晨光微曦,青蓝的天空并无半丝云彩,山谷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脚下踏着一层露水和薄雾,十足是个值得称赞的好天气。

少年在大清早湿漉漉的空气中伸展手臂,拎着软管刚想给院子里的菜地浇水,余光瞥见一个高挑的身影沿着小路走向村庄南部的低矮丘陵,鼓动的蓝色长袍带着显眼的金色星月花纹。

哈利眨眨眼,下意识拿出魔杖给自己加了羽毛脚咒幻身咒与忽略咒,完全是条件反射性完成一系列动作后才发现这些咒语委实多余,但现在解除它们又显得有些冒傻气。

最后他还是这样带着各种小咒语跟了上去,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在被抓到现行时要摆出怎样恳求的表情才能让对方允许他同行。但令他倍感意外的是,直到尾随邓布利多走到山顶,那蓝色长袍的主人依旧没有发现有人跟踪,邓布利多可不应当有这种失误。

哈利躲在树后,偷偷打量不远处明显“不正常的”教授。邓布利多在一块突出地面的方石上坐下,红褐色长发在清晨的冷光里也像是落了层白霜;他看到年长的巫师紧抿着唇,侧影与那个在国王十字车站中重逢、对自己讲述过往时痛苦又愧疚的老人有片刻重叠。

胸口像是被撞了一下似的发闷,脑中却闪过某种快得几乎抓不住的光,忽然就回忆起那一日勒梅告诉他们狼人袭击事件时所提及的名字。当时他乍听到山谷遭袭的消息,一时哀恸下竟疏忽了这个细节。

格林德沃终于开始行动了吗?那教授呢?邓布利多要如何自处?

哈利终究不想看到邓布利多失意的模样,又不想之后被发现闹得两人难堪,于是偷偷沿着来路走了一段,解除身上的咒语后再次折返。

“教授。”他装作上山时偶然遇见对方,语带惊喜地打招呼,“真巧,您也来散步吗?”

“噢,是你啊。”红发的长者眨眨眼,露出调皮的笑容,在树后惊鸿一瞥的悲哀神色仿佛是哈利的错觉,“令人意外,现在可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通常会活跃的时间。”

“我睡不着。”哈利含糊地回答,又觉得自己这说法实在容易惹人担心,忙不迭出言解释,“昨天汤姆从阿西娜那里得到消息赶过来,我看他长途跋涉也累得要死,就早早地熄灯睡了,结果这不是今天起了个大早。”

为了加强这句话可信度,他还特意配以十分无奈的摊手耸肩。

邓布利多捋着胡子,乐呵呵地招手示意他坐下。等年轻的格兰芬多也坐到方石上,年长的巫师指点着山下的树林和村庄,为哈利介绍每一家主人的名字与性格。其中的大部分人哈利都没有接触过,顶多只是在莫德斯特的酒馆里极偶然地见过一面,连名字都记不清;但见到邓布利多似乎兴致很高,正暗自担忧的少年松了口气,那些陌生名字与巫师的轶事听在耳中都有趣了不少。

“我有没有和你提过我是怎么认识尼可的?”邓布利多忽然问。

哈利顺着对方的问题开始回想,倒是被蹦出来的答案吓了一跳。

“勒梅先生似乎提到过,因为您与格林德沃一起给他写信?”他捉摸不透邓布利多的用意,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毕竟他大多数时候总是猜不透老人的想法,哪怕现在面对着的是年轻了五十岁的白巫师,情况也没有丝毫改善。

“唔,没错,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像大部分有才华的年轻巫师一样,年少轻狂、恃才傲物……现在回想起来可不是什么值得自傲的品格。”邓布利多轻声喟叹,“那封信虽然没有可以被指谪的不当措辞,但确实有失谦逊。不过尼可却没有气恼被冒犯,不仅用心回复了一封长信,详细解答了信中的问题,末尾还邀请盖勒特和我来达努山谷做客……可惜最后应邀前来的只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