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什么样的礼物,这是可以说的吗?没什么不能说的,是我出生那天落到地球上的陨石碎片。”

“我去年因为意外修养了一阵,此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烦恼,于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低落的情绪中。送我礼物的朋友告诉我,这是一块来自几十亿光年外的陨石,从它诞生以来就保持着这个状态不变,也许我上辈子真的是一颗外星球上的石头,凝望着宇宙间的诞生与衰亡,这么一想就觉得人类真是太渺小了。研究表明,太阳在一亿年内的变化都可以忽略不计,我们和它比起来又算什么呢?过分沉浸在自己烦恼中只会使人变得狭隘,何况周围还有很多关心我们的人。微不足道的我却得到了盛大的爱,觉得太幸福所以才哭了,不是什么大事情,大家不要多想。”

说得差不多了沈意疏就退了回去,后面的直播没再出现什么让她意外的情况。展示专辑内页时有一张是她和姜涩琪穿着蓝色小裙子一起拍的图,拍照那天天气很冷,摄像嫌她俩动作僵硬,索性让她们去旁边热身跳一遍舞再来,裴珠泫便叫她俩展示了一小段编舞。两个舞担精准卡点身形利落,看着相当赏心悦目。

末尾的时候通过评论投票决定了一位公约,如果回归拿到一位就穿校服上台打歌。这阵子没有特别强势的对手,她们稳扎稳打不愁没一位进账,经纪人已经在上网查看校服的款式了。

直播结束后沈意疏坐到桌子另一边去,和四个成员面对面,还不忘把经纪人也叫住留下来。队内最可怕的时刻就莫过于沈实权板起脸来,裴姐看了都得抖一抖。

“姐,如果你下次还有类似的计划,请务必先跟我说一声好吗?”沈意疏开口,表情严肃,语气却软和多了,知道大家都是好意,她哪能生得起气,“你知道我一向是不喜欢在镜头面前说这些的。”

“她是想未雨绸缪,提前在大众面前打个预防针。”说话的却是经纪人,“这事儿是我批准的,你别生irene的气。”

“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是好意,我很感激。但给外界留下一个‘过分感性的euphy’的印象,我觉得……不是很有必要。抑郁症是很敏感的病,如果之后曝光了这个消息,我表现出低落消沉的状态会令人担心,一如既往的精神元气又会造成人们对它的误解:看,生病了也还是很坚强的euphy,既然爱豆压力这么大都没事你为什么不行?这种误解对于普通的病人来说又是莫大的伤害。”

“所以,”她往前倾身,勾勾嘴唇微笑,“姐姐、还有大家,请把对我的善意像雨水一样,也分享给更多脆弱的人吧。”

“我以为你会继续逃避我。”

“如非必要确实是不太想见您。”

医生剪掉最后一朵花的多余枝桠,插进办公桌上的透明花瓶里。他手上的动作灵巧而迅捷,说话却慢条斯理,仿佛是医者特有的矜重。

从公司离开后久违地再来到心理诊所,沈意疏回想了一下上次过来还是12月,后面和医生就一直通过kakao和电话联系。年末繁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沈意疏得承认——潜意识里她的确抗拒反复解剖内心,正视自己并不健康的事实。

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向医生讲述了一遍,他一边听一边去倒了两杯水过来,沈意疏正好渴了,喝了一口,温的。

“如果我是irene我可能也会做出类似的事。”医生说,“就我所知,你似乎一直在避免提及你的情况,尤其是在你的成员面前,为什么?觉得对亲近的人坦承自己患病中很难以启齿吗?”

“……”

用力。缄默。

握紧玻璃杯的手指泛出青白,粉色的颅顶一点一点低了下去,如同沉沉的积雪逐步摧折枝条。

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沈意疏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连用于消化的胃脘的肌肉也变得坚硬如磐石。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刀子划过咽喉,但如果连医生都不能知道,那也许这世界上就没人可以听她说了。

“您说得没错,这么久了我仍然无法接受我的心理出现问题,这让我觉得我很没用,也更加不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没用的样子。”

因为情绪激动而手臂颤栗,有火苗从心口蹿出炙烤着全身上下,即将把理智的棉线给烧断。沈意疏隐约感觉到了具象化的疼痛,从心到躯干到四肢最后到脑,疼痛让她几近昏厥,又让她保持清醒,舌尖编织的话语越发锐利,不将自己彻底洞穿不肯罢休。

“珠泫姐问我为什么哭,我当时说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还留存着感知爱的能力,我没有骗她,有人爱我我感到非常幸福,但我却好像一直在接收别人的爱,没有付出回报,明明给予我爱的人也迫切需要关怀和照顾。我想抓紧他请求他离我近一些,告诉他你的眼神就可以滋养一个贫瘠的星球;我也想推开他把他赶得远远的,在他捧出的真心里我看穿了自己恶劣的本质。为了不在午夜前失去华服与马车,我必须否定这个灰暗的、残损的、不值一提又过分肖想的我。您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