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最终胜利的代价相当之大,“钟国”一方完全可以算得上是惨胜,不过直到点缀着金色星星的红旗在湛蓝天空中飘扬之时,凝望着它的人,心里便是有着“值得”的难言感觉。

哪怕枝枝叶叶已经被斩除,但最重要的主干和脊梁,最终却是保留了下来。

“你在想什么?”成年的伊万长得很快,似乎转眼就已经从北部的瘦弱少年长成了能抵抗北部大陆寒风雨雪的魁梧大汉,这场战争中后期和钟瑶在陆路合作之时,亦是成为了站在最前方的捍卫者,与遥隔茫茫大海的东北部大陆主掌者、空路和海路抵抗军首领汤姆呈两极鼎立局势。

看着伊万那早已经变改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手心里的伤痕,钟瑶只是轻轻地一笑:“我只是在想,自此之后……人间再无帝王。”

不止是如她的国度一般改变了规则的其它国家或地区,更是整个世界——古时中部大陆盘踞世界中心颇有中心为王的架势,乃是周边所有大陆心中的无冕之王。

而如今,即使新的两个“无冕之王”已经隐隐诞生,但最终却还是没有成为真正的王者,只余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塑料合作交情,各自一边守着自己的地盘,自号为之“世界一极”。

伊万似是听不出钟瑶言语里那些未曾说出来的隐言,只是对她的情况相当担忧,不断追问她和中部大陆在遭受了这样的天灾人祸之后,又该如何生活。

尤其是,中部大陆长年得天独厚,少有如其它大陆的各种天灾和人祸混乱,这一场遭受这么重的伤害,以后要怎么样才能够撑下去?

看到他眼里那想要照顾和保护自己的暗示几乎要满溢出来,钟瑶只是再次摇了摇头,开口为这个年轻人讲述了中部大陆为何会在其他大陆眼中“得天独厚”的“真相”——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得天独厚,而是经过了漫长岁月的与天地相争,才会是达到了长享太平盛世的一段时光。

“所有的古国的‘长寿’之因,都是如此的与天地相争,但‘长寿’和‘得天独厚’终会有尽时,一时的辉煌代表不了什么,再强大的事物,都终有面临盛极必衰的那一日。”钟瑶静静地聆听着礼炮的声音,仿佛就是依稀梦回丝绸之路的那段久远岁月。

那时候,罗慕路斯也像是少年伊万一般的年纪,跋山涉水远道而来,唤她这个朋友一起合作,为两个大陆组建商路,互通有无。

于是,一道由商品和商队构建起来的、漫长而又短暂的丝绸之路,就在两人的手下促成。

驼铃与马蹄的声音倒映着黄沙烈日,亘古的风带来温热的气息,一如已经离去多时的挚友的手,轻抚在留下的人的脸颊之上。

在许多人的认知里面,眼泪代表着软弱和告别,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始终都要保持微笑的弧度。

虽然明白活人始终争不过死人,但如今钟瑶身边也是只有他了——战败的阿菊投奔了遥远海岸的汤姆那边,靠着一张妆点过的约摸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容,成功在遥远海岸那边得到了一线生机,亦逐渐施使手段激发来自遥远海岸的觊觎之心。

不可能没有人会不爱这一份美丽的,无论是这一片大陆,还是这一片大陆的主掌者。

所幸的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是已经成长起来的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守护,也有足够的力量去掠夺。

最开始,大概他还是想要追求你情我愿的,百般讨好支援只为求心中之人一笑,看着中部大陆的人为这份“感情”而绘制了许许多多画报,那“万古长青”的字样,便总是能教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欢喜。

但可惜的是,一块石头捂了许多年都捂不热之后,成长得越来越威猛强大的自己,就很难再有这一份耐心了。

特别是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最近也是受到了外来思想的冲击,越来越“不安分”了。

“你又何尝没有变化?”面对伊万的质问,钟瑶只是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浅淡笑容。

大抵是每个临近巅峰的人,都会开始出现这样的自我迷失。

而一旦心防失守之后,昔日的屠龙勇士,就会重新化身成为祸一方的恶龙。

而不论是盛极终衰还是迷失自我,这都是极有可能是一个国度、一个人接近结局的预兆。

为了不让自己努力争取来的一切就此一点点地失去,伊万便是一改从前的温柔相对,转而将北地大陆的寒风冰雪化作对付他人的手段,开始和昔日的“友人”对峙起来。

他始终都跨越不过“友人”这一步之前,那些年里他所付出的东西,就应该要和钟瑶好好地算上一笔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