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那的失神,心中想起许多事,身后轻轻的触碰才叫她回过神来。

桑汀侧身看到稽晟拿了绒毯披在她身后,她手里捧着的暖手炉热烘烘的:“我不冷。”

稽晟说:“夜里风大。”

俨然是一副'朕觉得你冷你便冷'的意思。

桑汀弯唇笑了笑,只好由着他,又不放心地问:“下午那事可有结果了吗?”

稽晟语气淡淡道:“事情都已处理妥当,别担心。”

他并不说是何结果,脸色却也没有下午时那么阴冷了,桑汀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自是相信你。”

“就是……”

稽晟闻言看向她,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中深沉似海。

桑汀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接下方才那话,声音细小:“我有些累,想回去睡觉了。”

稽晟执起筷箸的动作微顿,目光灼灼看着她,良久不语。

自大婚后,沐浴用膳就寝,二人素来是一起的。

如今,他的目光是探究、怀疑。

桑汀抿紧唇,正要开口解释什么,就听稽晟道:“如此,便回去歇着吧。”

说罢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形落下阴影,落在她眼前,一片黯色。

桑汀顿了顿,便先回了帐。稽晟看着她乖乖躺下,问:“睡得惯吗?”

此行约莫要在此待三两日,圆帐内安置了就寝卧榻和起居物件,只是都依着夷狄的习惯布置的。

头顶床幔是椭圆形的,四周垂下珠帘,毯子自卧榻绵延下去,桑汀摸了摸身上软和的毛绒,翻身打了个滚,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说:“我睡得惯的。”

稽晟神色不明,转身吩咐其阿婆守在一旁,才放心出去。

篝火夜宴原是为阿汀准备,如今她睡下了,外边热闹自也没甚么意思,群臣欢声不减,东启帝简单交代一二,并未久待,便也回了圆帐。

待他再回来时,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却见桑汀双睫紧闭,呼吸均匀,侧着身果真睡着了,稽晟不由得再想半个时辰前——她低眉说累了。

软软的嗓音分明是娇态,怎么他竟会觉得是闪躲逃避?

疑心似无边的夜色,无声无息,会将人吞噬殆尽。

不一会,有宫人进来:“皇上,您要的东西。”

托盘上的药汤冒着热气,苦味儿很快蔓延开来。

稽晟眉心微蹙,挥手:“放下,出去。”

依言,帐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稽晟吹灭了烛灯,黑暗中站立许久,才端起瓷碗,一口饮尽。

苦涩顺着喉咙滑下,心里也泛起苦涩来:明明什么都拥有了,权力地位,荣华富贵,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人尽可欺的庶子。乃至是他最想得到的少女,都在他掌中,一切却又如同泡影一般,怕风大,怕徒生变故,会将这泡影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