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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不觉得这话意外,拉近关系嘛,回忆一下老主人在世时的光荣时刻。一阵放松之后,心里也都难过起来,公孙昂在世的时候是确实的风光,对他们也确实是没得说,不能讲全然体贴,至少是一碗水端平,该给的都给,绝不吝啬。现在公孙昂死了,他闺女搁这儿哭。

众家将悲从中来,不由一起落泪。

公孙佳缓缓擦去眼泪,死死盯着这些人的脸:“一天,就一天的功夫,你们嘴里说的从金戈铁马变成了一个废物陈亚,丢人!”

她的声音向来不大,也不尖利,好像是天生缺了最高的那个调门,大部分时间语速不快,偶尔吐出来的字还带点气音。就是这带点气音的“丢人”,像一根鞭子抽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让你们一天之间堕落至此,是我的过错。”

家将们错愕的眼神里,公孙佳续道:“你们今天辛苦了,这种事情不必再想,也不用你们去想。”

薛维道:“可是……”

公孙佳问道:“陛下立国,我外公参与打了多少场仗?平定四方,我父亲又征战几何?他陈亚又有何功劳?”不等薛维开口,她自己说,“我外公三十余年征战,历经大小战事数以百计,我父亲,近二十年来定边平乱独当一面,大战二十小战无数,陈亚?他才打了几场?拿这点功劳逞威风,他也配?”

吃不准这是她自己想到的还是单良教的,众人不敢轻易回答。

公孙佳又说:“如今河清海晏,打仗立功的机会是越来越少的。纵使老一辈凋零了,也没那么多功劳给他垫脚往上爬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下面人的脸色,如张禾等已经开始放松,但仍有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的人。公孙佳觉得自己眼眶已经热得像火烧一样了,抬手摸摸额头,又放下了手,低低地笑了:“哪怕让他爬上去了,做到骠骑,威势又岂能与我父亲相比?镀金的跟真金的差得远了,谁想推他上去很难,我把他踹下来,还是做得到的。”

看到薛维、黄喜面色突变,又强迫性地保持平静,大部分的百夫长露出了快意的表情,公孙佳才真正的发自内心地愉悦了起来:“所以,不要再为废物操心了,我父亲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以后还是什么样子。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翻不过来。从父亲算,我是第二代,从外祖父算,我已是第三代,父祖拿命拼出来的权势,父荫祖荫,不是为了让我吃亏受气的。”

张禾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烧烤的炭火点了起来,剥洗好的羊肉架到了架子上,开始发出香气。公孙佳道:“上酒。丧礼过后就要守孝了,我也就今天能跟大家喝一杯了。”

无论心里想着什么,家将们的眼神终于顺了,恭恭敬敬地举起酒碗。公孙佳指着几副空着的餐具问道:“这是缺了谁?”

单良默不作声,黄喜道:“哦,一个是老薛的儿子小薛,正带人在外面巡夜,还有一个是荣校尉,他领了沿途勘查的差使,带着小林去了。小薛和小林都是百夫长。”公孙昂要出殡,外面的事务也要安排好,办这事的就是这个荣校尉。他也是家将出身,不过打小没了父母,是公孙昂养大的,如今二十来岁,就被公孙昂安排了个校尉。

听说是他,公孙佳点点头,举先举杯。

一碗酒喝干,薛维再看公孙佳,她脸上带了点恬静的笑意,正要说什么,忽然门被撞开了,一个人怒喝:“主人尸骨未寒,你们这群猪狗,居然吃起酒肉来了!”

公孙佳回头一看,来的也不是生人,正是刚才说到的荣校尉。

荣校尉也看到了她,一愣之后单膝点地:“少主人。”

公孙佳真的笑了,抬手拍掉他肩上的落雪:“酒食是我带来的,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犒劳一下是应该的。你也一起来吧。”

荣校尉憋出来一句:“我不辛苦,不用了。”

公孙佳道:“那你就跟我走吧,你在这儿瞪着,叫人怎么吃得下?顺便跟我说说,一路上怎么样了,”又转过头去嘱咐黄喜等人,“酒少喝些,明天还要当差,肉食多吃些,才有力气。接下来还要辛苦你们,回去也告诉他们,一切照旧,我不喜欢自己人先乱阵脚。没必要。”

他们一行人走后,屋里安静了下来,喝酒的放下了碗,吃肉的放下了匕首,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只有张禾最轻松:“嗨,荣校尉就是爱死绷着,甭管他,咱们吃咱们的,酒少喝些,明天还要卖力气呢!”

黄喜与薛维对望了一眼,再没有商量的心情,看张禾吃得满头大汗,不由羡慕起他来:“脑子少的人过得就是比别人轻松。”百夫长们有些蠢蠢欲动,黄喜的儿子戳了戳自己的父亲:“阿爹,小娘子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