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顾霖不知是为了这句话还是病,再抬头时却已然红了眼眶。他把报告单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了陆言,道:“医生说还要结合CT再最终确认,我查了早中期治愈率很高的。”

陆言像是早有了征兆一样,报告单上的医学专有名次他并看得太懂,结论里尘埃落定的癌变却显而易见。陆言看了一遍后把报告单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无所谓病情,也无所谓几期,他反倒还有了一丝笑意,那是快要解脱的笑容。

陆言不愿意做手术,尽管胃癌只是在中期,还有很大的治愈率,顾霖为此和他大吵了一架,也没能转变陆言的想法。他选择了保守治疗,定期去医院拿药。

陆言逐渐让位,三年的时间足够培养出一个优秀合格的经理人,陆言放心地从公司退了出去,安心地偏隅一角。偶尔他也会带着陶陶去古村落写生,他从不画别人,他笔下的唯一男主角永远是林深。

第十年的时候,陶陶已经老了,它不再上蹦下跳,也不能在花丛中扑蝴蝶了,它躺在花园里的椅子上,晒着太阳,陆言开了它最爱罐头去叫他的时候,以为它在睡觉,走近的时候却发现再也没有熟悉的呼噜声,叫它时,它也不再回答了。

陆言有些感冒,下雨天陆言本就不爱去医院,顾霖去医院取了药给陆言送过来,家里没了陶陶显得更加空荡荡,猫爬架依然还在客厅里摆着,顾霖把取来的药放在茶几上,上去看了看陆言的状况。陆言有些低烧,顾霖煮了粥又去客厅找药。

他并不熟悉陆言家的状况,他在客厅里翻了好几个抽屉都没看见药箱,又去餐厅附近的柜子找,顾霖匆匆扫了一眼没看见药箱又蹲下来看了最下面的柜子。

那是满满一柜子的甲地孕酮和奥美拉挫,顾霖不能再熟悉了,就在前面的一个小时,那两瓶相同名字的药还在医院。陆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柜子里,顾霖原还以为是陆言吃剩下的瓶子,随便拿起来一个却发现从未开过口。

顾霖仓皇地坐在地上,无论是谁都救不了一个想死的人的。

十月,满院的波斯菊顺着风还可以闻着淡淡的香气,花开花败已然过了十载,陆言泡了一壶茶坐在院里,与往常一样,朝着梧桐树那个地方说着话,絮絮叨叨,陆言觉得说的点多,都有些不好意思,他把眼镜摘下,停下来喝了口茶,靠在椅子上歇了歇。

这时,无风亦无雨,隔壁藤蔓沿着墙壁开始生长,阳关暖暖的洒着,温柔惬意,黄色的梧桐静静伫立,陆言闭着眼轻轻动了动手指,嘴里哼着歌,想起林深的面容音色又笑着,而后又皱着眉,想着林深还是那么年轻俊秀的样子,而他却不复初见时的模样。再过会,慢慢没了声响。

遥远的静园里,红字变白,重新篆刻,熙熙攘攘,攘攘熙熙,唯留两碑紧紧依偎。

生与死又怎么样呢?

他和他,终究还是会再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