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阁楼的房门被陈乙小心翼翼推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又用一样的办法撬开了阁楼窗户的锁,两手推开窗户玻璃,撑着窗户框往外看。

夏夜热风习习吹来,外面是起伏的暗绿色山线。在山的旁边是盘绕过去的公路,最近两年才修起来的路,还没来得及安路灯,偶尔有一两辆小车自公路上飞驰过去,雪亮灯光犹如流星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陈乙从靠墙壁的书堆缝隙间抽出一枚入手颇沉的望远镜。

望远镜是陈乙之前来阁楼看书时就发现的。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把玩一番后又将望远镜放回了原位。

这间阁楼里的一切,都对陈乙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尤其是那些写着古怪内容的书籍,那些偏门罕见的知识书。

小孩子对于‘禁忌’二字没有完整的认知。尤其是陈乙这样的小孩,他只会觉得新奇好玩。

他将望远镜的底座支起来,镜头架到窗户上。望远镜的参数是原本就填好的,陈乙按照书中笔记所指示的那样,将望远镜方向固定在以月亮为中心往下的轴线之中,轻轻将脸凑过去。

望远镜将阁楼和群山的距离拉进。

陈乙的视线越过田埂,森林树梢头,往那人类现代化设备尚未完全覆盖掌握的地方望去。

在漆黑一片的山林中,陈乙看见了一团燃烧的,巨大的篝火堆。

穿着黑纱兜帽长衫的人环绕着篝火堆转圈,手里青铜铃铛轻轻晃动。黑纱长衫的袖子也是漆黑,宛如夜色,但随着那群人举起手腕摇动铃铛的动作,他们苍白的手腕也在黑夜中暴露出来。

他们跳着陈乙看不懂的舞蹈,动作整齐得像是同一根丝线操纵的人偶。

在他们身后,一座庙宇的大门若隐若现。

黑色四足的怪物绕着大门走来走去,它们身上糊着一层黑色的粘液,随着它们的走动,粘稠的滴落进土地里。

陈乙试图找一些形容词来形容这些四足的怪物。但他用望远镜观察良久,仍旧无法从自己脑海中找出适当的形容词来比喻它们,就连长满脓包的癞□□大概也比那些四足怪物更顺眼一些。

虽然也长着类似于躯体和手足的身体组织,但四足怪物的整体形状仍旧令人感到诡异和不适,有点像是海星和蛆虫的组合体那样令人作呕。

舞蹈持续到凌晨两点多才停止。

那堆巨大的篝火架燃尽,火光照耀才会出现的神庙大门也消失。穿着黑纱兜帽长衫的人排列成一队,安静又轻快的离开了群山。他们的身影很快就被树影遮盖,即使是望远镜也无法观测到他们的影子了。

陈乙把望远镜放回原位,再度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但他并没有就此乖乖睡觉,反而是收拾起了自己的小书包——陈乙只会撬锁,不会把撬开的锁恢复原样。

所以等爸爸回来,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发现陈乙进过阁楼。虽然陈文霍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打他,但往后对他的看管也会变得更加严厉。

陈乙想在陈文霍没有发现一切之前,自己背着书包去探索群山和那座被篝火照耀才会出现的神庙大门。

他的精神在此刻前所未有的亢奋,一种必须要弄明白那篝火和神庙的好奇心完全支配了他。他收拾了一些矿泉水和饼干,还有一些日用品,一股脑塞进书包,然后换了运动鞋,悄无声息溜出家门。

今晚是个天气很好的晴天,即使没有路灯,月光也把每条路都照得十分明亮。

陈乙边走边在心中回忆自己刚才看见的地方,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群山。他已经把刚才所看见的位置记在了心里,所以在靠近群山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越靠近群山,蝉鸣声便越小。

等陈乙完全走近群山中时,他已经听不见任何蝉鸣了。群山的夜晚安静极了,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没有,但是却一点也不黑暗。

今晚的月光异常明亮,把灌木丛和树枝都照得闪闪发亮。那条曲折的山路恰到好处通向陈乙望远镜所看见的位置,这一切都顺利得好像他天生就该找到那个地方。

他越走越兴奋,完全忘记了身体上的疲惫。

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坚硬,堆积的树叶越来越多越来越松软。陈乙的前进也逐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为数不多的知识告诉他,周围的地理环境越来越接近沼泽地,他必须更加小心,以免自己失足坠入沼泽地。

最后他来到了这条路的终点,月光最明亮的照耀之处。

一片没有任何树林遮盖的沼泽地。

陈乙不清楚这片沼泽地的大小,他谨慎的踩在沼泽地边缘,看见那块被月光照亮的腐烂之地上还立着篝火的残余。被烧至炭黑的木架形状有些奇怪,看起来似乎并不是普通的篝火架子。

柴火堆上面的木头被绑成了十字形。

隔着一段距离,陈乙的目光无法从那架残余的篝火架子上移开。

篝火架子上绑着的,已经被烧得和整个架子融为一体的块状物,迅速的膨胀起来——黑色外壳被撑得龟裂开来,哔哔啵啵坠落,又无声的被沼泽地拖住。

在一片焦黑的,被烧尽的木架上,‘长’出了一个女孩子。

她睁开眼,恰好和陈乙对上视线。女孩对陈乙笑了笑,黑色长发披散肩头,嘴角翘起时露出两个甜蜜的小酒窝。

她滑下篝火架,捡起一件遗落现场的黑色兜帽长袍披在身上。

那件长袍披在她身上,大小恰好合身。她踩在沼泽地上,如履平地,一步一步走近陈乙。

随着她走近,陈乙的心脏也开始怦怦乱跳;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即使张开嘴巴也发不出声音,冷汗从额头淌到下巴,直到女孩走到陈乙面前。

她踮起脚凑近陈乙,嗅了嗅,类似于小狗嗅人一样的动作;陈乙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