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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徐谦似乎明悟了什么,这个正坐危襟的少年天子,似乎是在和自己较劲。

刹那之间,徐谦改变了主意,突然呵呵一笑,膝盖又直了起来,道:“学生谢过陛下。”

“唔……”嘉靖天子一直在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一些的少年,他的身高比自己矮一些,身材修长,眉清目秀,举手抬足和自己一样都有着一种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这种成熟一时也说不清,仿佛是久经世故一样,嘉靖天子经历了大起大落,身为天子,见惯了勾心斗角,早熟一些倒也稀松平常,可是徐谦毕竟只是个读书人,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一些的读书人竟和他的气质相同,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嘉靖天子的心思自然难以预料,他此时正想给徐谦一个下马威,看看徐谦如何应变,此时听到徐谦没有拜倒,却是道了一声谢过陛下,他的脸色平静,甚至隐隐透出几分怒意,心里却是好奇,随即慢悠悠地道:“徐卿何故称谢?”

徐谦正色道:“学生虽身在杭州,久闻陛下圣明宽厚,对读书士人尤其优待,学生觐见之前,心里便想,陛下如此宽厚,学生对陛下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该代表全天下士子称谢。”

这一句话很有拍马屁之嫌,而且这家伙口气也大,直接把全天下的读书人搬了出来。可是另一方面却也让嘉靖不由咋舌,人家直接给你戴了一顶高帽子,说你对读书人如何优待,在你面前就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而且还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堂堂的浙江解元,你还好意思让他长跪行礼吗?

嘉靖不由哑然失笑,只得道:“来,给徐卿赐坐。”

徐谦感叹道:“陛下隆恩浩荡。”

浩荡你个头!

嘉靖心里不由骂,这厮似乎是属泥鳅的,怎么抓都抓不住,嘉靖堂堂天子之尊,手握国器之重,居然也有些力不从心。

黄锦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他看出了一点端倪,嘉靖和徐谦似乎是在斗心机,双方的一言一语都在客气的同时,也都带着几分争锋相对。

“姓徐的,还真是大胆!”黄锦心里咋舌,既佩服徐谦的勇气,同时对徐谦更加刮目相看,这个小子定是摸透了皇帝的心理,知道这样做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让陛下乐此不疲,若只是应声做磕头虫,对天子有什么意思?大明朝的磕头虫已经够多了,数以百万计都有,除了磕头虫,就是一群以直取名的家伙,这两种人,天子自然都不会喜欢,而徐谦这种游刃其间的性子,若是换了太祖皇帝,多半去叫人把这家伙直接剁了喂狗。就算是碰到了孝宗皇帝,怕也不会有多讨喜,可是恰好嘉靖天子本就是聪明绝顶之人,反而和他生出惺惺相惜之心。

徐谦已经稳稳坐下,方才的交锋,显然他占了一些上风,这心里的畏惧感也就自然而然地消散得无影无踪,不管怎么说,只要你熟悉了某个人打交道的路子,渐渐能抓住对方的心思,再去面对这个人时,自然会游刃有余,即便这个人是皇帝,徐谦也不怕。

嘉靖的脸色依旧是似笑非笑,他仍然在好奇地打量徐谦,然后抖擞精神,道:“徐卿早在杭州时就为朕做了不少事,你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聪明绝顶、智计过人,像你这样的人,朕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了。”

这句话是夸奖,不过徐谦觉得这厮肯定是挖了坑等自己跳,况且皇帝说你聪明绝顶,未必是什么好事,于是徐谦连忙道:“学生岂敢,陛下继承大统,一举厘清弊政,惩处奸佞,其中的智谋和手段,岂是学生这些小打小闹能与之媲美?依学生看,陛下堪当聪明绝顶四字。”

嘉靖不由哂然一笑,道:“哦?是吗?既然如此,朕倒是想问问,朕与徐卿,谁更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