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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上还有一方兽炉,兽炉中袅袅生烟,烟气缭绕,带着丝丝沉香。

杨廷和从半个时辰前就停止了票拟,只是阖目静坐,脸色很不好看。

过了片刻功夫,外头有人咳嗽一声,这声音,杨廷和再熟稔不过,他的眼眸一张,似乎早就预料到外头的人要来,慢悠悠地道:“维之啊,进来。”

有人笑吟吟地走进来,正是外头值房里办公的毛纪,毛纪带着几分愁容,对杨廷和道:“杨公,河南的灾情似乎又加重了几分,洛阳知府来报,说是流民滋生,有风卷残云之势,站在城头,看到外头的流民人头攒动,竟是看不到尽头,杨公,灾情如火,再耽搁下去,一旦有人趁机鼓动,怕是中州之地……”

杨廷和叹息了一声,摇了摇手,制止道:“说来说去,无非是河南巡抚王川赈济不利而已,老夫已经拟好了票,打算撤换王川。”

毛纪的眼眸掠过一丝惊恐,要知道,这王川可是他的门生,他忍不住道:“却也未必是赈济的事,今年的天气实在诡异,反复无常……”

杨廷和慢悠悠地道:“这件事已经定了,你毋须多言。”

毛纪也不由地叹口气,道:“只是不知杨公举荐谁来主政河南。”

杨廷和道:“敬之几次向老夫推举江正,说是此人颇有章法,行事果决,可以担当大任,老夫打算让他去。”

毛纪不由怒火攻心,冷笑道:“江正这个人,章法是有,行事也果决,可是杨公兼着吏部,难道不知道此人贪得无厌吗?让他在部堂里或许还能收敛一些,可是让他去主政一方,嘿嘿……说句实在话,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杨廷和语气平淡地道:“这件事,老夫也略有耳闻,不过敬之屡屡举荐,老夫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再者说了,江正这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他若是去,灾情必定能缓解。”

毛纪据理力争道:“灾情就算能缓解,可是他姓江的,怕也要撑死了,眼下吏治本来就崩坏,再提拔这样的人……”

杨廷和微微一笑,看着他道:“眼下救灾是大事,江正若是在任上敢肆无忌惮,到时老夫自然收拾了他,该用的时候用,该拿办的还要拿办。”

毛纪一听,身躯猛地一振,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位杨公终于要出手了。

毛纪心里不由激动起来,他心中不由想:“先借用江正救灾,一旦灾情缓解就开始算账,江正是蒋冕推举的,在几次廷议上,蒋冕都为他说过好话,按理说,江正这个人确实有能力有担当,可是私德有亏,到时追究起来,蒋冕能脱得了关系吗?往重里说,蒋冕和江正之间怕也少不了许多暧昧不清的事,打江正,就是打蒋冕,这二人是几十年的师生关系,一旦江正垮了,蒋冕也得垮。好一手一石二鸟的妙计,一方面纵容江正,同时又让他救灾,把这个人推到风口浪尖上,最后再一顿乱打,蒋冕脸皮再厚,怕也吃不消。”

想到这里,毛纪忍不住感叹,他在内阁之中排列第三,只有整垮了蒋冕,他才能再进一步,最后等到杨廷和致仕,才有他的出头之日,他自认自己不是杨廷和的对手,所以退而求其次,一直在巴结杨廷和对付蒋冕,平时杨廷和对二人的态度都是若即若离,想来这些时日,杨廷和对蒋冕的表现很是不喜,所以才痛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