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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又道:“这是自然的,他和咱们这些粗人不一样,人家可是浙江解元,满腹都是学问,老徐生了个好儿子啊,别的好处我就不说了,就说这年关吧,咱们这种粗人人家也不怎么讲究,遇到写联子,免不了要请人代笔,可是徐家不同,有世侄在,还用请人代笔?方才进来的时候,我看了对联上的字,哎呀呀,真是周正啊,比我请人代写的不知好多少倍,人家这叫法帖,咱们贴在外头才叫字。”

“不错,不错,我看那对联就很好,龙飞凤舞,笔力很足,世侄博学多才,让咱们好生羡慕。”

他们哪里注意到徐谦的脸皮儿已经拉了下来,犹自还在夸奖不已。

徐谦受了伤,用他的话来说,是没脸皮见人了,每次人家夸那字写得好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何心隐在附近阴阴的笑,索性他便闭门读书,也免得去见客。

除了读书,徐谦少不了还要看些报纸,明报虽是他办起来的,不过徐谦更喜欢的反而是官方的邸报,明报这东西只是文人墨客和读书人自娱自乐的工具罢了,而徐谦这种有志气有理想的官迷,自然没兴趣看这种娱乐的报纸,反而邸报不同,别看邸报里的文章都是严肃无比,言辞也几乎是千篇一律,可是在这一篇篇古板的文字之中,却能看出许多玄机,有时可能只是一字之差,徐谦稍一琢磨,便能看出这背后的许多故事。

这种报纸对于徐谦来说才是真的有乐趣,官样文章虽然可恶,不过却也有它的难处,毕竟这种文章代表的是朝廷态度,而一旦涉及到了官方,就绝不能出任何错漏,比如明报中的文章可以激烈,也可以动之以情,可是官样文章却是不能,它必须做到四平八稳,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结果自然可想而知,里头的文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只是在这些模板之中,只要有心,就能发现很重要的信心,甚至可能涉及到整个国策的走向,这也是为何但凡有官身的人对这邸报最是看重的缘故,稍有疏漏,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而在近来的邸报里,徐谦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信息,今年的京察竟是杨廷和亲自草拟了一些细则,甚至还痛心疾首的写了一篇文章,在这邸报上,文章其实很简单,自然是说汪峰的事,说汪峰这样的人外表忠厚,实则深藏奸诈,朝廷几次京察,评价都是不低,于是长篇大论的借此说起了吏治,又说陛下龙颜大怒,此次京察定然要狠狠肃清一下吏治云云。

看到这篇文章,徐谦忍不住毛骨悚然,杨廷和这家伙实在老辣,或许表面上你看不出什么信息,无非只是清查吏治而已,可是往深里想,就大大不同了,杨廷和先是提出汪峰,显然是已经将他当作了弃子,可谓拿得起放得下,之后却是引到了皇帝龙颜大怒上头,这意思是告诫大家,不是他要整你们,而是陛下那边要动真格的,最后,再提出各种苛刻的细则,保准吓尿别人的裤子。

可问题就在于,虽然这有了汪峰的前车之鉴,陛下龙颜震怒,可是真正主持京察的只有一个人选,只有当朝首辅兼吏部尚书,也就是说,在这一段的时间之内,官员们的荣辱尽皆掌握在杨学士的手里,从现在起,是吃肉吃汤还是死去吃牢饭都在杨学士的一念之间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花儿原来是这样红的

杨廷和这一次虽然没有任何损失,可是威望不免少了许多,此消彼长,皇帝那一通龙颜震怒,威风十足。

身为内阁首辅,想要把百官制得服服帖帖,无非就是两个手段罢了,一个是平时的威望,一个就是权利,现在威望受损,未免有人产生动摇,那么便是展示权利的时候,邸报中突然对京察看重起来,想来是杨廷和介意立威的手段。

不过这种手段显然有点过于直接,以徐谦对杨廷和的了解,此人应当不是单凭权利去压制别人的人,事情……未必会这样简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距离去国子监点卯还有一些时候,徐谦索性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看看这杨廷和接下来会是什么手段。

如今徐家好歹也是满门锦衣卫,虽是大年,打听消息却是够了,徐寒、徐勇几个向来很听徐谦的话,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对徐谦没有隐瞒。

这消息爆发出来,犹如重磅炸弹在京师炸开,原本还指望着过个好年的京官们顿时胆战心惊起来,毕竟这前程不容易,几十年寒窗苦读,便是做了官,那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对上要揣摩上意,对下要压制各种不服,每日操心劳力,为的不就是这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