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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闻言后便对麹崇裕抱拳说道,麹崇裕则微微侧身弓腰以作回应。

李潼本就知道麹崇裕恶疾在身,而且此刻麹崇裕也并没有再作掩饰,已经除去了沉重的甲胄,只穿一件厚厚的圆领袍,身上没有了浓厚到刺鼻的熏香,药汤味道凸显出来。

所以他也并没有让麹崇裕在城楼前久立,亲自扶着麹崇裕下了玄武门,转入内直堂,各自落座后他又对麹崇裕说道:“方今虽然乱迹初定,但后计仍需长议。交河王乃是能够居中定势的国之柱臣,一定要珍重保养,为国惜身。”

“性命修短,概由天定。恶疾缠身,已经不敢再报长年之想。但殿下有付,此后短日尚能维持。”

麹崇裕闻言后便叹息一声,对自身的安全已经不再抱太大乐观,但语调中倒没有太多的悲伤。

两人对望一眼,各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些让人安心的深意。李潼之所以安心,在于麹崇裕表态接下来愿意继续站在他的身边,这对他接下来藉由北衙干涉南省事务无疑是有利的。

而麹崇裕之所以安心,则就是因为代王在事成之后,也并没有流露出即刻便抛弃他,以达到通过自己的亲信更加牢靠的掌握北衙的意思。

因此麹崇裕又不免感慨地说道:“蕃将充于宿卫,虽有赤诚之心,却薄于忠直之名。唯在殿下羽荫之下,于此命途终点尚能捐力报效,生人至此,可以夸称一声不是虚度。”

“交河王又何须自薄呢,此前畿内妖氛浓烈,谁又不是凛然自警,唯恐染祸。更何况高昌名族,本就汉家余脉,贞观以来,积功用事,非止一迹可夸。”

麹崇裕出身高昌王族,尽管本身已经是胡态明显,但如果再向上追溯的话,高昌国其实与五胡十六国时期凉州大族张氏所创立的前凉政权颇有渊源。麹氏姻亲的张氏,便是出身凉州的汉人大族。

也正因为这一点,高昌国也算是西域几国在被覆灭之后,融入大唐朝局比较顺利的一个王族。麹崇裕父子两代都参宿卫,其父麹智湛甚至还被遣返故国所建立的西州担任西州都督,对于大唐经营西域发挥了很积极的作用。

到了武则天时期,麹崇裕更是成为外蕃入化的标志性人物,不独执掌禁军大权,在平定李唐宗室作乱之后,所获封的交河郡王也是其故国封号。

当然,武则天也是以此讥讽那些作乱的李唐宗室唯是祸国,甚至都比不上这些亡国之余的蕃将。也正因为这种显在的位置,麹崇裕也不得不将家业前程重点考虑,起码是不敢陡然转换阵营、投靠皇嗣。

在李潼眼中,麹崇裕的作用并不止于眼下的玄武门事变。抛开麹崇裕眼下所拥有的势位,高昌王族麹氏在西域仍然拥有着不小的影响力,除了入唐这一支之外,在西州故国仍然有众多族人留居,而且跟当地的族姓也多有联系。

譬如麹崇裕的夫人慕容氏,就是出身吐谷浑王族。像此前李潼由西京派往陇上的吐谷浑慕容康,算起来跟麹崇裕的夫人还是同族。

当李潼讲起这一节的时候,麹崇裕顿时一脸的惊喜,并由衷感慨道:“难怪殿下能定大事,世人皆执迷眼前,但殿下却能不为短功所迷,定乱于畿内,已经用心于远疆,胸襟宏阔,志量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