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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尔家与大唐这一次的合作,核心就是货品的交易,由大唐提供物资以缓解噶尔家各种物资的告竭。而鄯州便是货品发运的主要地点,眼下大多货品也多集中在此。

这一次的贸易是赞婆极力促成,为了保证能够顺利进行,甚至不惜直接出手截杀国中的使者,可谓是用心良苦。所以对此自然也是关心至极,在返回青海之前,当然要仔细点验一番。

郭元振对此自无不可,亲自陪同着赞婆于境域中诸货栈仓邸游走一番,任由赞婆进行细致的检查。

这其中,于河源城负责看守货仓的乃是一名胡人酋首,名为句贵。当见到郭元振率众而来,忙不迭趋行迎上,可是在见到队伍中的赞婆之后,神情不免有些惊惧尴尬。

而赞婆在看到对方相貌后,眉头也是微微蹙起,并有些不悦的瞥了郭元振一眼。这名胡酋句贵并非别者,正是数年前钦陵意图进寇黄河九曲时,被郭元振在莫离驿阵前策反的海西前锋将领。如今故人相逢,却实在谈不上喜悦。

赞婆不知是否郭元振刻意作此安排,扫了那名胡酋句贵一眼之后也没有说话,而是进入仓邸中检点货品,较之别处都要更加认真。

郭元振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示意胡酋句贵跟随于后,并正色说道:“你知此方储货事关要紧,若职任中出了纰漏,不独国法难容,蕃客也不会轻饶过你!”

句贵闻言后自是连连点头应是,可是在看到赞婆那仔细点验、一副猜忌心重的模样,又不无委屈地说道:“往者生计所迫,不得已有顺悖行径。但今身为大唐职臣,府君善治善抚,但得职事周全,自有生路广阔,不需凶戾争命,又怎么敢固执旧怨,败坏自身的前程……”

换言之,你们噶尔家在我这里已经是一个过去式,老子现在跟着新主子混,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才不会继续再跟你们纠缠。

赞婆听到这话,心里自然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是你老小子背叛了我,怎么这话说的老子倒像一个渣男,跟我过日子委屈了你?

而郭元振则在一边呵呵笑语道:“唐家兴治,法度渊博,所以能包容万族,无论华夷俱可安生于此制度之内,强者不失志力伸张,弱者亦能保全身家性命。若有丑类厌见民众安生,只作威令虐害,又怎么配居人上、享尽人间供奉?若政治不能行于道义,上下不能守于真心,即便猖獗于一时,人间自有强权加以制裁!”

胡酋句贵闻言后便连连点头应是,不用想这番话意指何处,总之郭府君放个屁都馨香无比。

赞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可不待其人开口发声,郭元振便又继续说道:“因此将军大可不必过于忧计当下,蕃主虽然狭量难容,但人间自有圣主乐于赐人生数。但能循道求之,自不会拒之道义之外,如此才配得上应天持符、宣命施教的伟岸。

苦卤咸涩,自有甘泉解渴,沙碛荒芜,岭上却草木生发,父母赐我性命,自然不是为的让我来人间受苦,或困蹇于一时,但极目眺远,此身所在仍是广阔人间!大路通衢之所以人烟鼎盛,便在于可左可右,世上第一等的愚计,便是逼得自己无路可走。

鲲鱼错生在了泥塘,哪怕有心善处,但终究不能相容,彼此都没有罪过,只是造化作弄,终究是要拼出一个你死我活,短见者不知人间复有沧海,但通达者却能化鹏而走,扶摇万里!”

饶是赞婆意志坚定,也不得不承认郭元振一番说辞实在是太有蛊惑性,甚至就连他一时间都忍不住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