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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潼对此倒也谈不上反感,真要以德治国、要求官员操守必须达到大公无私,那朝堂只怕登时便会空上一大半。只要不是原则性的路线错误,他多半也能容忍,风物长宜放眼量,继续博弈就是了。

而讲到这一点,李潼又不免想起李敬一这个家伙,这就是一个出现路线错误的典型。

典选乃国之大事,特别庞大的工作量一旦要进行严密的监察,势必会拖累到工作的效率。所以对选司官员的任命就需要有一定的技巧性,李敬一与苏味道之间存在着分歧与摩擦,这也是李潼所乐见的。

竞争是需要存在的,可也要保持在一定的限制中。如果仅仅只是在选司话语权的争夺,哪怕李敬一直接把苏味道踩在脚下,那也只能说明苏味道不配担任吏部尚书,李潼包括政事堂都不会加以干涉。

但李敬一错就错在野心太大,或者说太短视了,急于扩大斗争的范围,甚至盯上了刘幽求都还没腾出来的宰相位置。

有上进心是好,但要注意方式方法。李敬一将具有推举权的大臣利益与自己的职权联系起来,想要借此作势,一举跃入政事堂,这就逾越了尺度。

其实李敬一的短视并不只体现在当下这一桩事,武周旧年他还在洛阳与武氏诸王恶斗的时候,李敬一一些自作主张的小动作便已经让他颇为恼火,并将之打发到江南去。

经过了那一次教训,李敬一倒是安分了许多,在地方上也颇有建树。特别在两京斗势、东都朝廷意欲封锁关中的时候,李敬一等江南在事者对行台的帮助颇大。

之前李元素罢相出京前往扬州,以兄弟不可方镇共治提议免除李敬一的州职,李潼便顺势将李敬一召回朝中,因李元素对行台与新朝的贡献愿意再给李敬一一个机会。

结果没想到归朝不久,李敬一便又忍不住故态复萌,想法太多,过犹不及。说短视也不太恰当,应该说这样的旧世族老思路已经不适合新朝的政治逻辑。

李敬一一家因早年兄长李敬玄在高宗朝的位高权重而骤显当时,并得与赵郡李氏联宗。垂拱旧年,李潼出宫不久便与他们一家产生联系,倒也因此颇得助益。

所以在李敬一看来,自己家族在政治上的下注也算极早,并极大的推动了圣人的崛起势大,难免对这个过程中自家所发挥的作用有所夸大,想法上的尺度也放得大了一些。

臣下们是怎么想的,李潼倒并不过分在意,甚至都不排斥未来某年将李敬一引入政事堂暂充时位,成就其家一门三相的政治豪门风光,可前提是主动权需要在他。

可现在李敬一自作主张、过于用力的争取,极大透支了李潼对他们一家的好感。选司过去这段时间的纠缠,虽不至于直接将李敬一罢黜问罪,但李敬一明显也已经不再适合待在选司,更不要说谋求政事堂职位。

除了需付馆阁的文书之外,圣人还有一个私密的记载人事的小本子,他让人将之取出来,将李敬一的名字写在了上面。

这一份名单上,都是他通过自己的观察判断,所罗列出不得再授显职的官员。而在名单中位列李敬一上方的一个名字,是礼部郎中唐绍。

这个唐绍时名不显,在过去朝廷各类政治风波中也乏甚存在感。之所以被圣人拿小本本记录下来,只是因为此前临淄王进言封禅的表章底稿是由其人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