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在苏瓷儿看来威胁性十足的眼神和动作,对于从不喜欢被别人接触的少年来说却显得那样突兀。

少年眸色闪了闪,身体终于有了一点力气,他偏头避开苏瓷儿的手,然后从喉咙里滚出一个音,一脸习惯的逆来顺受,“嗯。”

苏瓷儿懒散地舒展开眉心,露出一个笑模样,手指微屈,滑过少年挺翘的鼻头,“乖。”

有点心虚,好怕怕。

少年明显身体一僵。

那股独属于少女的,从肌肤上传递过来的阴冷感混合着奇异的冷香顺着血脉往他身体里钻。

因为太过震惊,所以花袭怜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鼻子在哪了。

这样的亲近,花袭怜从未拥有过,他也从不奢望。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第一份亲近居然是由苏瓷儿这个处处看他不顺眼的大师姐带给他的。

少年模样太呆,心虚的苏瓷儿不知为何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这是花袭怜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

明明生了一副好皮囊,偏生每日都喜欢板着一张脸,冰冷的,破碎的不可亵玩感总是围绕着这位大师姐。分明是这样一个看似淡漠的人,眼中却充斥着太多渴望,跟世人一般虚伪,让花袭怜下意识觉得厌恶。

不过现在,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双他最厌恶的,总是充斥着欲望的眸子如今干净到像是被重新洗涤过一般,让人望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它的澄澈。

这是一双,花袭怜没有见过的,极其干净的眼睛。

无欲,无望,带着一股净化人心的力量,让人想沉溺进去。

苏瓷儿警告完花袭怜,觉得自己任务完成,正准备转身离开,不想感觉自己裙角一紧。

她低头,少年卧在地上,颤抖的手指捏着她的一点裙裾,沾着血渍的唇角缓慢张开,喉咙沙哑地吐出一句话,“大师姐,我好冷。”说完,少年抬头,彻底露出那张柔软的脸来。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茅草屋内,冬风月下,漂亮到好似不属于人间的少年瑟缩着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那是一个极柔,极软,极会让人产生好感,甚至让人欲为他飞蛾扑火在所不辞的笑容。

小兔崽子还有两幅面孔!

面对在冷酷无情黑莲花和娇羞可怜小白莲之间无缝切换的花袭怜,苏瓷儿陷入了沉默。

少女久久没有回应。

身体的晕眩感再次袭来,花袭怜努力扯住了苏瓷儿的裙裾。

他不想死,他要活着。

即使丢尽尊严,他也要活着。

其实像这样的示好花袭怜也是第一次,他鬼使神差,在看到那个笑容后,身体比脑子更快,下意识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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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柔端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熬药?她当然不会自己熬。

随便找个小灵山的小弟子替她就行了,毕竟以她的美貌,谁不抢着帮她干?

至于她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是因为她半路听到余望风被他爹打了的消息,所以桑柔柔又迫不及待的去关心(攻略)了一下余望风,这才回来晚了。

幸好,花袭怜的高烧还没退。

入了夜,晚上风大,桑柔柔伸手推醒花袭怜。

她替他“熬”了药,一定要让他知道,不然她不是白跑一趟了。

好不容易睡着的花袭怜在桑柔柔出现的时候已经半醒,只是实在太累睁不开眼睛。

桑柔柔不放弃的连续叫他。

花袭怜被叫的恼怒,他强撑着精神睁开眼。

苏瓷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着他笑得一脸春光灿烂的桑柔柔,“小师弟,我给你熬了药。”

茅草屋无灯,四下又暗,再加上桑柔柔并非真心来关心花袭怜的,因此她并未发现少年脸上的伤。

花袭怜垂眸看向那碗早就不知道冷了多久的药,沙哑着嗓子道:“多谢。”

“你快点喝,喝完病就好了。”

花袭怜抬手接过,拧着眉头将药喝了。

桑柔柔满意地接过碗,然后往四下看了看。

这半年来,她的吃穿用度都被照顾的很好,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的桑柔柔是绝对看不上男主这小破屋子的,因此像剧情里她为了照顾生病的花袭怜睡在稻草堆上这种事情也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我明天再来看你。”

在小灵山上,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会照顾花袭怜,因此桑柔柔觉得自己即使不住在这里也行。

桑柔柔替花袭怜将身上的大氅盖好,然后转身离开。

她一走,花袭怜立刻起身将刚才喝下去的药吐了出来。

花袭怜性子谨慎,别人给他的东西他都不会轻易吃。从前生活在雇主家时,他对吃食也总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后来甚至还去学了一些药理,就为了防备那些奇奇怪怪的药。

他的五官特别灵敏,早就闻出来这碗药里加了其它的东西。

其实这件事桑柔柔并不知情,她确实是真心给花袭怜端药想要攻略他的,可惜,那位给花袭怜煎药的小弟子听说这药是给花袭怜的,当时就不开心了。

趁着自家女神不注意,就往药里加了点小东西。

虽不伤及性命,但肯定不会让花袭怜好过。

花袭怜吐过之后又浑身虚软地倒在稻草堆上,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猜测桑柔柔为何这么做,反正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总是那么大。

无缘无故的,仿佛故意跟他作对。

花袭怜艰难地挪动着,然后从稻草缝隙里钻进去,像只猫儿似得躲起来。稻草从四面八方涌来,像襁褓似得将他尽数包裹,如此,花袭怜才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方才睡过一觉,他身体的疲惫感逐渐消失。

花袭怜想起刚才,冰雪一般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扯开被他捏着的裙角,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风雪中,她浑身上下干净极了,除了那抹被他捏过的,乌黑的裙裾。

黑暗中,连空气似乎都被冻得凝固了。

少年的瞳色比暗色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