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庭院都被霜雪覆盖,在昏沉深夜里发着微弱的光。

“你很喜欢雪吗?”床榻上,王臣逗弄指节上踩着的乌,头也不抬问道。

谢梧回头看他一眼,不冷不热道:“还好吧。”

“御兽宗的雪,一年也就看这一次,无念海的雪……”王臣声音低了下来,“一年从头到尾都不会停的,足以掩盖所有的血污与枯骨。”

无念海在极北之地,须走过北洲的最北之处,翻过重重冰川。

谢梧不曾见过。

他年少时曾无数次想要偷偷下山去无念海找阿娘,都被师父抓了回来。

为此他曾赌气丢掉手里的剑,恶声恶气地放言自己再也不想学剑了。

于是师父当着他的面将那柄被他丢掉的剑折断,折断了这把他日日显摆的拜师礼,然后在问剑台上随手一丢,丢进了被冰雪堆积的崖底。

谢梧在崖底借着一线天光,翻了七天七夜的雪堆,终于在即将冻成雪人之前找到那把断剑,自此,他明白了丢弃的代价,再未松开过手中的剑。

但他并不讨厌那几乎与剑光一样的雪,他从不会把伤痛与难过寄托在其他东西身上。

“被雪掩盖,不也挺好的。”谢梧不解他的失落,迎着风雪也不怕冷,放任细雪逐渐覆在眉目上,“若我是凡人,日后死了,也要死在好看又干净的雪里。”

王臣一怔,没再说话,目光流转,落在少年撑着窗子的手上。

少年的手心全是练剑练出来的茧子,但手背却尤为光滑,即便有一条被剑划伤的旧疤仍旧瑕不掩瑜,足以说明除却剑道一途这双手不曾吃过任何苦楚,他的师父将他保护得很好。

所以他不曾见过需要下三天三夜大雪才能遮盖的横尸遍野,也不曾在被冰雪压倒的草屋里体验严寒与窒息带来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