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礼拜天,玉宝在灶披间,帮吴妈包馄饨,余琳浸了一盆毛蚶,拿废牙刷、刷蚶壳。姚大嫂说,阿琳,吃好后,毛蚶壳给我,刷马桶用。余琳说,好。吴妈说,小菜场,就属毛蚶最便宜,两角钱一斤,启东运过来的。李阿叔说,壳看了大,指甲盖一点肉,不划算。余琳说,逸武欢喜吃,难得回来一趟,总归要满足愿望了。李阿叔说,姜葱爆爆吃。余琳说,不用,用开水烫烫,蘸酱油醋吃,又鲜又嫩。

吴妈说,玉宝要吃吧,我也买点回来。玉宝说,不吃,前年吃毛蚶,有些人吃出甲肝来。余琳说,新闻辟谣了,是肠胃不好导致的。庄阿姨说,那看到嘛,门外电线杆上,不晓得啥人,偷偷摸摸、贴了好几张治性病的纸头。啥淋病、梅毒,一针根治,我老脸也红了。姚大嫂说,去年还没,就过完年开始,乱七八糟往上贴。李阿叔说,现在歌舞厅多哩,跳发跳发,跳到床上去哩。

姚大嫂说,那发现嘛,隔壁弄堂,开了家发廊,两个外来妹,红头发,生意还蛮好,会得帮忙摁摁肩膀,我去体验过一趟。玉宝说,剪头发便宜吧。姚大嫂说,还可以,没扬州理发店师傅技术高。对男人,比对女人热情,嘴巴一刻不停,乱讲笑话,比较低俗。庄阿姨说,哪有这样,剪头发就好好剪,骨头轻做啥。李阿叔说,这叫啥骨头轻,我不同意,剪剪发,聊聊天,松松肩,是种享受。庄阿姨说,是呀,再松松,裤腰带松了。众人侪笑。

李阿叔说,那真是,污糟。庄阿姨说,到底啥人污糟,想享受,不好去孵混堂啊,八仙桥,卡德池,逍遥池,大观园。姚大嫂说,还有日新池,浴德池。庄阿姨说,八仙桥不就日新池嘛,旧社会流氓头子去的地方。姚大嫂说,侬倒记得清爽。庄阿姨说,我老头子,老早底,在里厢做浴工,专门用屋叉头,将衣裳吊房顶,所以我记得牢。吴妈说,怪不得。

庄阿姨说,里厢啥服务没,样样有,床上一躺,檀香橄榄,茶,烟准备好,搓背、扦脚,按摩,理发,噶噶三湖,讲讲野闻杂谈。不比两个小姑娘,摁摁肩膀,适意啊。李阿叔说,这不一样。庄阿姨说,哪里不一样。李阿叔无言以对,拎水壶说,那真是,嘴皮子跟机关枪一样、吧啦吧啦。姚大嫂笑说,心里没鬼,慌啥。

余琳烫好毛蚶,调了蘸汁,上楼回房,逸武坐在桌前,和潘家妈聊天,看到毛蚶说,姆妈一道吃。潘家妈摇头说,我不吃这种东西。逸武拿起一只,掰开壳,蚶肉带点血丝,吸嘬进嘴里,笑说,人间美味。潘家妈听到卧室响动,星星月亮睡醒了,起身离开。

第91章 大事

逸武说,阿琳也吃。余琳摆手。逸武说,没口福,到那里寻这种美味,便宜又好吃。余琳低声说,大哥买了大哥大。逸武笑说,跟我讲顺口溜。余琳说,没这闲心。逸武吃毛蚶说,啥叫大哥大。余琳说,一种没电线的电话,可以拿在手里,带进带出,随时随地联系。逸武说,这倒蛮好,价钿多少,我也买一只。阿琳说,两万。逸武惊骇说,啥。余琳一字一顿说,两万。逸武说,阿哥疯了。花两万买只电话。余琳说,不管疯没疯,发财是肯定了。逸武说,不是蛮好嘛,阿哥发财,我也开心。

余琳说,这几年,我亲眼看着大哥,从有钱到没钱、再到有钱,而逸武呢,一直没钱。同是一个娘生的,为啥差距噶大。逸武说,讲这种屁话、有啥意思。拿我和阿哥比,阿琳为啥不和阿嫂比。比漂亮、比贤惠、比孝顺、比大度、比吃苦耐劳,阿哥一败涂地的辰光,阿嫂嫌鄙过没,为啥不比。余琳气哭说,好呀,原来我在逸武心目中,样样不如人。逸武说,这是事实,我又没瞎讲。

余琳一把将盘子掀翻,毛蚶落的到处是。逸武瞪眼说,做啥。余琳说,毛蚶是我买、我刷、我烫出来的,不给没良心的吃。逸武说,疯子,余琳说,有种再讲一遍。

潘家妈闻听动静,出来说,要吵回房间吵,不要吓到小囡。余琳哭说,那一家人欺负我。起身跑回房间,锁上门。潘家妈皱眉说,又为啥吵相骂。逸武说,死女人拿我和阿哥比,讲我没本事挣大钱。潘家妈说,也没讲错。那阿琳发啥疯。逸武说,我讲,阿琳为啥不和阿嫂比,样样比不过,给阿嫂提鞋也不配。潘家妈说,这也没错。逸武唬脸汰了手,拎起行李袋说,我走了。

潘家妈说,跟阿琳打声招呼。逸武说,哼,没必要。潘家妈无奈 ,只好自己去拍门,拔高嗓音说,阿琳,逸武要走了,快出来送送。余琳说,没手没脚啊,还要我送。逸武说,晦气。头也不回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