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一年后,也是上元灯会,卢家作为沧北县富商,自然也为筹备灯会花了不少银子,知府差人送了帖子来,请卢老爷与卢少爷务必出席灯会宴。

卢少爷自从十一年前那场变故后,性格阴沉少言,最不喜热闹,却不敢开罪知府大人,只得无奈出席。人人都知卢少爷是个瞎子,明面上客客气气笑容可掬,背地里指指点点乱嚼舌根。这些年卢少爷也习惯了,世人口中所谓的同情,不过是事不关己的自我满足与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最恶心不过。

灯会宴设在画舫里,觥筹交错,席上来来去去都是官场客套话,卢少爷应对得乏了,气闷非常,寻了个空子到船尾吹风。料想今儿是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却与自己无关,不觉悲从中来,独自吹着正月的寒风灌了一大壶酒,正是微醺,迎风而立,一个大浪打来,船身晃荡,卢少爷一个踉跄栽进水里。

他本没什么求生欲望,也不挣扎,呛了几口水,意识明明灭灭之际,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恍惚间感觉身子一轻,被谁一把捞了起来,他看不到,伸手一摸,是柔软细腻的羽毛。

那人把他打横抱起放在岸边的草丛里,为他褪去湿漉漉的衣衫,冰冷的手指划过锁骨、小腹、脚踝,是一种异样骚动的情绪。

升起火堆,赤*裸的身体感到温暖,空气里弥漫着烘衣服的独特味道,卢少爷不说话,那人也不言语。许久,身子暖和了,冰冷的手揽住他的腰,那人在他耳边低低道:“我可以治好你的双目,但你得付出代价。”

卢少爷身子猛地一颤,问也没问什么代价,坚定道:“好,我愿意。”

倒是那人微微愣了愣,随即轻轻一笑:“代价是,以身相许。”说着那人的手顺着腰线,滑到秘不可宣的部位,卢少爷身子微微颤抖,用牙齿要紧嘴唇。

那晚,那人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把他送回了卢府。全府上下在河里打捞了一晚,都以为他们小少爷八成遭遇了不测,却发现少爷安然无恙的坐在自己厢房里喝茶,欢喜庆幸之余,众人心中都隐隐有些怀疑猜测,却不敢言说。

之后那人每隔三日便来卢府一趟,子时,从院墙翻入,直闯东厢房,捎上一粒药丸喂卢少爷吃下,吃罢药,那人想走,卢少爷留他:“你既要我以身相许,何苦来去如此匆匆。”那人笑,欣然留下,一来二去,有时喝茶,有时喝酒,两人渐渐熟络彼此,相聊甚欢。

那人每次捎来的酒,都别致得很,有时是廊州的竹叶青,有时是菇州的女儿红,有时是西域的葡萄酒,有时是暹罗的椰子酒,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酒都喝便了。

那人告诉卢少爷,以后,唤他游之罢。

三个月后的一个早晨,春暖花开,卢少爷醒来,看到晨光透过帐幔落入他眼中,怔了证,不知不觉眼泪流了下来。

十一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可自从那日后,十天,一个月,两个月,游之再没来过,每日等到油灯枯尽,仍无人翻墙而来。

复明后,卢少爷接手了家里的生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心中却空落落的,看到任何不相关的人事,都会拐着几个弯儿想到游之,想他带来的酒,想与他一道喝的茶,心中郁郁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