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台界,灵照鬼城。

这是一座巍峨阴森的城池,常年被浓郁的鬼气笼罩着,暗无天日。

死寂的街道两旁,房屋皆通体乌黑,屋檐下挂着成串的纸钱与招魂铃,少有人影走动。

天幕阴沉黯淡,落下绵绵细雨,一道金色流光蓦地从雨中划过,势若流星地分开雨幕,煞是绚丽夺目。

只是未过多久,流光便暗了下去,驾驭法宝之人灵力耗尽,支撑不住,与法宝一同自天上跌落,狼狈地摔进了雨水里。

“呼……呼……”

桃卿喘着气,强忍浑身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足赤.裸地向着城门去。

他绮丽清艳的面容毫无血色,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中衣,布料被雨水浸透,勾勒出了纤细的腰身。

出逃之时他太匆忙了,还在睡着,便被庄宴叫醒,衣服和鞋袜都来不及穿,只拿上须弥戒指就跑了出来。

庄宴叫他逃,只要逃出鬼城就不会死了,可鬼城太大了,桃卿驾驭法宝飞行一夜,直到灵力耗空,仍旧不曾看到鬼城的边缘。

桃卿很绝望,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

没有了灵力的他与凡人无异,他从小怕疼怕累,说什么都不肯锻体,合欢宫对弟子们的约束本就不严,师尊与师兄师姐们又素来疼他,见他不愿就从不曾逼迫,现在他再后悔已经太迟了。

果然,他对自己预估得一点不错,没一会就用尽了气力,更糟的是路上翘起的青石板割伤了他的脚底,渗出许多血,每走一步就落下一个淡淡的血脚印,疼得钻心。

“轰隆——”

伴随着闪电,一阵滚滚雷声作响,雨势骤然急促。

桃卿跌了一跤,掌心和双膝全都磨出血痕,他身心俱疲,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他不敢停,追杀他的人随时可能出现,一旦被追上他就会死。

“啪嗒、啪嗒……”

一阵脚步声传入桃卿的耳畔,在雨声中也显得那般鲜明,他的脊背瞬间僵直了。

怕什么来什么,他惊恐地抬起眼眸,庄宴的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底。

绵密昏暗的雨幕中,庄宴朝桃卿走来。

他一身红衣,鹄峙鸾停,神仪风流,妖异俊美的眉眼噙着淡淡笑意。

那双修长的手空荡荡的,并未撑伞,雨丝却沾衣不湿。

“卿卿。”他唤道。

桃卿惨白着一张脸,身体颤抖起来,几不成音地回应:“宴……宴哥哥……”

庄宴垂下视线,看到他一身的伤,笑意淡去,轻叹一声,上前握住桃卿的手,拨开他湿漉漉的黑发,柔声问:“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桃卿惊吓得直往后缩,可他越是后退,庄宴就越逼近一步,到最后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手箍得很紧:“别逃了。”

“宴哥哥,”桃卿哀求他,“别杀我,求你,我不想死。”

叫他逃的人是庄宴,要杀他的人也是庄宴。

他认识庄宴这么久,一直知晓他性情喜怒无常,发起疯时甚至称得上残暴,可他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庄宴竟然连他也要杀。

可是为什么,他哪里得罪庄宴了,他为什么要杀他?

桃卿完全不清楚庄宴对他的杀意从何处而来,明明前一刻他们还睡在同一张床上,他滚到庄宴怀里撒娇,就听到庄宴说:“我想杀了你,卿卿,所以快逃吧,趁我忍不住动手之前,只要你逃出鬼城,我就不会追你了。”

桃卿以为他在说笑,不满又娇憨地抱怨:“这个笑话可不好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