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贾玩不好意思道:“是小侄的不是。”

他竟忘了,不是所有人都习惯他这一睡不醒的毛病的,竟没提前知会一声。

林如海摆手道:“需怪不得你。”

虎口余生,若还能事事周全,倒不像个孩子了。

挥手令下人下去准备吃食,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贾玩道:“林姑父不必担心,我这是老毛病了,除了贪睡些,并无其他。”

又问道:“昨儿救人可还顺利?那些孩子,还有那个少年,都救出来没有?”

林如海笑道:“哪里是昨儿,你这一觉,足足睡了三天。”

又道:“都救出来了,毫发无损。那少年如今就在扬州知府的别院里住着养伤,曾多次催促知府大人派人寻你,甚是急迫……你可要去见他?”

贾玩微楞,林如海用了一个“寻”字,可见并未将他的存在告知扬州知府,且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赞成他去见那少年。

拱手道:“还请姑父指点。”

林如海微微一笑,颇为赞赏这孩子的灵透,道:“见与不见,各有利弊。只是老夫觉得,此事不急于一时。

“其一,那少年的身份高则高矣,却也牵扯到许多干系,我与知府大人本在局中,此举百利而无害,然你却不同,若是此刻冒然卷入,不仅自身难以保全,还可能连累家人。不若等尘埃落定时,再行抉择。

“其二,人心易变,不如等先看清再说。”

林如海话未说透,贾玩却懂了。

他原生在信息爆炸的时代,虽不爱读书,但哪怕日常无意间累积的量,也非同小可,虽多是一些无聊无用的文字,但和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相比,见识却不可谓不广。

历史上从不缺乏一时落魄,后又一飞冲天的人物,对于那些在落魄时帮过自己的人,有的,会铭记一生,有的,当时感激涕零,时过境迁,却将这些见证过自己最狼狈模样的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直欲除之而后快。

谁也不知道那少年,会是前者,还是后者,或本是前者,也可能变成后者。

林如海的态度,也侧面印证了那少年的身份,高到了何种程度。如只是普通权贵子弟,贾玩自己也是国公府出身,大家难兄难弟,何必如此慎重?

笑了笑道:“那便不见吧!”

原不过是相互取暖,熬过一段最黑暗的岁月罢了,如今知道各自平安,也就够了,不见也罢。

林如海手抚长须,点头微笑道:“贤侄,我欲收你为入室弟子,你意下如何?”

这话题变得实在太快,贾玩一时反应不过来:“啊?”

林如海讶然道:“莫不是贤侄觉得我才疏学浅,做不得你的先生?”

“不不不是,”贾玩摆手道:“林姑父探花出身,才高八斗,天下仕子谁不想拜在姑父门下?可是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啊,而且我也……”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低声咕哝:“……不喜欢读书。”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可是连都看不进去的人,让他像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样,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史记》《汉书》讲得头头是道,就着短短的一句话,洋洋洒洒写出几百字论文……呵呵,还是杀了他算了。

林如海道:“不喜欢读书没关系,琴棋书画老夫也稍有涉猎……”

“林姑父!”

贾玩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如海,一双亮晶晶的黑眸里写着三个大字:求放过。

林如海摇头失笑,道:“老夫想要收你为弟子,主要是爱才心切。你被贼人关押数十日,依旧从容不迫,行止有度,不见丝毫惶然怯懦,可见心性;你能自行从贼人手中脱身,可见智计;你脱身第一件事,便是襄助那些被拐的孩子,可见人品;你明知那少年身份贵重,可与你荣华富贵,却不受其诱惑,可见心胸……你不过八岁稚童,便有此气象,老夫岂能不见猎心喜?”

贾玩若果然是八岁稚童,只怕早被他夸的找不到北了,现在当然不会如此 ,问道:“林姑父说,主要是爱才心切,那次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