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如铁何无情(三)

这几个字他说得很慢,似谆谆善诱的告诫,似不动声色地威胁。

月色总在他脸上映出欺诈般的温柔,似乎唾手可得,肃霜情不自禁又想起心底那道模糊的幻影,想象相似的眼睛露出真正的笑意,是这样的吗?

犬妖那时是想与她风花雪月谈情说爱吧?只是逝者永不可追,于是遗憾永不可平。

胸膛里寂寂焚烧的火始终不熄,数不清的遗憾与疑惑流肆其中,幸而得见一双相似的眼,如今他近在咫尺,光见着他能走能动能说话,她就是高兴的,很久不曾有的高兴。

那若是……

春风一度。

这个词突然蹦进脑海,随之而来的是过往看过的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故事,夹杂着犬妖清朗的声音:“凡人这些话本故事真是难为他们怎么想出来。你问我他俩为什么这么快就在一块儿?这……可能、可能因为有春风一度的交情吧……”

那就来一场?与相似的眼睛来一场。

浅薄的风花雪月,从春风一度开始。

肃霜把声音压到最轻,梦呓一般:“小鱼甲以前也告诫过各路乙丙丁戊吗?”

没有。

祝玄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她闪烁的双眼,娇媚又轻率的表情,此时像在说话:都说疯犬不喜欢有例外,可难道我不是已经成了你的一个例外?来啊,不过是春风一度,有什么大不了?你不敢?

她在挑衅他?

祝玄笑了,手指突然蠢蠢欲动,想念她纤细的脖子,扣在上面仿佛钳制着什么警惕又细嫩的小生灵。

他当然不会顺从这无聊的念头,春风一度?想得美。

祝玄手腕一转,久违的辛夷花耳坠出现在指间。

肃霜大惊失色:“戴耳坠这种粗糙的事不适合少司寇!等下!等下……你你你怎么总跟我的耳朵过不去?我的耳朵怎么得罪你了?”

眼见这次祝玄毫不犹豫捏住耳垂,肃霜恨不能把脖子拉长三尺,闭眼哀叫:“救命!少司寇救我!”

好,少司寇这就来救。

祝玄看了看耳坠钩子,尖头钝了点,他正要唤起小银龙打磨锐利,忽觉手腕内侧痒丝丝地,是肃霜的睫毛刮在上面,她这会儿是货真价实地惊惶着,她想要的云一样的帐子都快被揪烂了。

不是连天之道责罚印记都满不在乎么?不是胆大包天到都要挑衅他了?这么快就怕啦?

他忍不住嗤笑:“侍者……”

山神府邸大门处突然传来粗暴的敲门声,女仙不满的声音响彻山头:“快开门!池滢殿下莅临……啊!殿下小心!无礼的东西!快开门!”

祝玄偏头听了片刻,又把耳坠收回去,起身道:“你的运气一直不错。”

压制她的那只看不见的巨掌突然烟消云散,肃霜摸了摸侥幸逃生的耳朵。

撩拨疯犬趣味是大,惊吓也大,他怎么就是不上钩呢?

她好像有点能理解为啥朱襄帝君之女怕他,痴缠女妖恨他。这疯犬并不会每时每刻都摆冷脸,真就喜怒无常,撞上他心情好,就好似有缝隙可钻,可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眨眼间缝隙就重新变成铜墙铁壁,毫无章法,怎么钻都钻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