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向枝头报春到(二)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问道:“我知道两位少司寇的父亲是水德玄帝陛下,那怎么从没听谁提过二位的母亲?你们的母亲是……”

四周的氛围瞬间变了,面前的祝玄姿势和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可她就是感到寒意森然而起。

他眸光暗沉地盯着她,似有看不见的利齿抵在要害处,一口便会致命。

肃霜缓缓坐直身体,低声道:“……抱歉。”

先前她便发现了,诸神与两位少司寇闲聊时,只问水德玄帝,却绝口不提他们的母亲,看起来竟好像有什么忌讳似的,于是她大着胆子问,却是触到祝玄的逆鳞,是她一时忘形了。

刀锋般的杀意萦绕四周,几乎无法喘息,肃霜竭力压制双手的颤抖。

直至今时今日,她似乎才得以窥见疯犬的真容,原来他真正动杀心是这样的,凶兽的利爪环着她,幽冷的眼睛盯着她,上天入地都逃不开。

无法言说的恐惧一层层递送,肃霜本能地想逃离这里,刚一动,却见祝玄身形一晃,早一步消失在视野。

日头西斜时,终于有悠然天乐自高台后的华音楼内缓缓奏起,珍馐佳肴顷刻间列了满案,青鸾帝君一圈圈地敬酒,晏晏笑语声重新回到了高台上。

祝玄独自坐在阴影角落里,一口口浅啜杯中酒。

女仙们战战兢兢替他端来矮案,头也不敢抬一下,连宾客们也察觉到这位少司寇似乎心情极差,谁都不来聒噪。

杯中酒很快见了底,斟酒的女仙们却躲了老远,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替他满上,季疆重重坐在身侧,自己拿起酒壶一口喝下大半,含糊道:“小书精已经先走了,你的臭脸也收收吧?看看,女仙们吓得都不敢过来斟酒。”

他用玉箸夹了一片雪白的天河鱼,又道:“我知道小书精爱作死,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掐逆鳞。倒是你居然一根手指头都没弹她,好稀奇。”

确实稀奇。

祝玄晃了晃杯中酒,剧烈的麻痒流窜在掌间,是没有释放出来的杀意。

许多年不曾听谁提过母亲,上一次是多少年前?祝玄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出言不逊的神族被他几乎毁去大半条命,神血把雪白的地砖染得猩红。

自那之后,水德玄帝便放话绝不谈家事,天界诸神也终于知道“母亲”二字是刑狱司少司寇的逆鳞,言及必惹杀身之祸,想不到如今遇到个书精毫不顾忌张口就问。

季疆偏着头,慢悠悠拨弄着耳上的金蛇坠,低声道:“我看她迟早要被你砍掉脑袋,真是暴殄天物。”

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他了解祝玄的性子,这么多年了,狂蜂浪蝶们逢场作戏也好,痴情真心也罢,谁都没能在祝玄这里捞到好,他对这些东西蔑视且憎恶。

祝玄现在对书精是觉得新鲜?有趣?那再以后呢?

不是没有过聪明的,隐藏心意装作无害的样子接近,可讨厌的茶点换个模样还是讨厌,祝玄被缠得烦了,重压血腥手段一个不少。

更何况,肃霜是个没有心意只有作死的书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