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买到船啦

古代小户女 竹笋君 5214 字 2022-09-12

东窗事发

张知鱼怀揣地契船契,一连几日都在寻思怎么跟家里说,眼见着天越来越热,总不能叫船和铺子白放着不住人,那可不亏惨了,对于一个小财迷来说,亏本比挖肉还疼呐。

幸而张家最近喜事多,整日又忙又乐,就说张阿公吧,自从一跃成了竹枝巷子、大桃乡乃至保和堂众老头里第一个写书的,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堪称焕然一新,对着赵掌柜也敢叫声赵老弟了。

又因置了几百亩地,了结了好大一桩心事,这老钱串子最近对钱都不甚上心了,萝卜地也不管了,只埋头写书,笔杆子都咬坏几只,还挑灯夜读,托儿媳买了几幅猪脑吃下去,企图一书封神,二书得道。

只写医书是个慢活儿,跟张阿公一日成神的心境很有些不搭,一着急他就有些上火,胡子焦黄,嘴上还起了一圈燎泡,又连吃几幅黄连水平了心境,才将初稿搞出来。

此书废了这大忙人一个月的时间,萝卜地草都蹿得比苗深时,张阿公方满面红光春风得意地宣布闭关结束。

张知鱼抱着地契在阿公门口已溜达了不少时日,因先前笑了他两回,便始终没敢迈出这步,要知这小老头还很有些记仇,张知鱼两岁时在他院子里挖了一点土,都能添油加醋地叽咕六年多,更别提伤了这颗充满墨香味儿的书心了。

此日正逢张阿公完稿,心旷神怡之际挥手召了众萝卜开会,张知鱼听完一亮,笑道,就是今天了!

那头端坐高堂的张阿公猛然打了个喷嚏,心说这是银砸惦记他老人家啦。

一众猢狲在底下捧书苦读,张阿公将稿子小心翼翼地订成一摞,有心叫校稿前让家里给点儿意见,诚然他自觉自己进步的空间已经很小,但始终还是有一丝余地不是。

当然,此事的真相是张阿公那打油诗给众萝卜在院里念了几回,好几次出门他都幻听周围有笑声,日子一久就有些没底,他又是个爱面子的小老头,在外是万万丢不起这个人的,儿子儿媳就更不行了,若有个不是,叫他如何挺直了腰杆子做这个当家人。

遂众猢狲便领了这顶要紧的差事,张知鱼心里有事走得就慢些,张阿公又岂会专等她一人,所以张知鱼人还未至,就已经听到阿公和小妹小姑叽里咕噜的讨论声。

张阿公道:“你们看前头十页纸也就罢了,后头的东西你们看不懂,也不需要看。”

张知鱼跟院子里散步的小关公公嘀咕:“阿公这是只要赞成不要反对,也太□□。”

众孩子也困惑:“怎不叫看后头的,莫非羞于见人?”

张阿公险叫气死,心说,专业意见问这几个小猢狲,那不是对牛弹琴么,保和堂众大夫跟前儿还不够他还显摆的,跟几个牙齿漏风的小破孩说什么。

便骂:“你几个至今连谷子都还分不清,倒想指点大夫行医了。”

几个小的愤愤:“我不会分,但我会吃!”

张阿公充耳不闻,训道:“赶紧看。”

张知鱼多少也知道阿公怎么写的,毕竟这书的第一责编可是她来着。

张阿公不仅对写书有一套,对卖书也很有一套,不知是不是那箱金子的圣光让他得到了净化,竟然无师自通地学起叶二郎卖货的手段来。

那日小林掌柜说外头有许多人想看他写养娃经,张阿公便忽然开了窍,私下跟鱼姐儿商量,不若序就写如何养娃,两两捆绑,既叫想看孩子的有了想看的,又叫想看医书的有了想看的,岂不是一书两赚?

小关公公闻言便说:“你们家人真的是天生的钱串子。”又云,“江南人果然风气不同,写书的考学的说起生意,都一套一套的。”

屋里已经讨论开了,张知鱼还在院子里磨蹭,鬼鬼祟祟地蹭到小关公公身边,小声说,:“小仁叔。你帮帮我,到时候给我求情。”

小关公公不乐:“什么小仁叔,听起来一下像乡口挑大粪。”

张知鱼从善如流:“关大侠,眼前有一位小女子正需要你的拯救。”

关大侠听人耳软,沉思片刻,终是点头应了下来笑:“到时挨打,我可以将你提到房梁上坐着,干爹自然就打不着你了。”

张知鱼才不愿意站在房梁上,心说,这声大侠还不如说给夏姐儿听,起码夏姐儿能为她站起来跟阿公对打,且阿公点灯熬油眼下青黑,夏姐儿还有些胜算。

小关公公笑:“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给你琢磨琢磨。”

话音未落,张阿公瞟到了门口的大孙女,笑:“张知鱼,请坐。”

张知鱼同手同脚含泪入席。

张阿公皱眉,觉得这孩子今日有些上不得台面,不就是在众人跟前说说自己的想法么,这就怯场了,看来以后还得练练。

张知鱼正想开口,张阿公数了数,见人到齐了,清咳一声后便挨个点名,大桃今日回乡去了,张阿公在本子上狠狠记了一笔方看着下头抚须笑问众人,言道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大家都提出来叫他瞧瞧。

张知鱼每次想插嘴都被阿公按了下去。

阿公觉得,最好的捧哏得留到最后,那时,才叫一个掌声如雷呢。

夏姐儿几个,字还认得不大全,阿公还写得跟鬼画符似的,几人又不敢吱声看不懂,遂连蒙带猜囫囵念了一遍,也不知写了个甚意思,只见上头有好些鸡骨人骨图。

几个孩子用手临摹一回,都笑开了,觉得可怕没有,可爱倒是有一点。

夏姐儿看着鸡骨头就想起外头的走地鸡,想起走地鸡就想起娘做的蘑菇鸡,开堂不过几分钟她竟咽起了口水,给张知鱼吓得直把她的脉,怀疑小妹是得了癔症。

夏姐儿好容易收回口水,便站起来冲阿公提议:“阿公,我有话儿说。”

张阿公笑眯眯地看她,觉得小孙女也进步了不少,果然读书使人知礼呐,便和蔼地回:“说来给阿公听听。”

夏姐儿顿时眼冒绿光:“我想吃两只鸡看看骨头,不然怕玷污了阿公的书。”

“两只?”张阿公破了音,“这般大的肚皮,倒要两只鸡来填它,再大的家业交到你们手上,我看转眼也得败个精光!”

又道:“简直是夏虫不可语于冰!”

说完,挥手让夏虫坐下,又看了水虫一眼,暗暗揣测,这个是两只鸡,这个就是两头牛了,一屋子家禽走兽,不听也罢。

思来想去,张阿公觉得还得问鱼姐儿,便是夸赞这孩子也能夸到点子上些,就是闯祸时闹得也比这几个大,但最近家里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完全没有可供她闯的祸,便乐呵呵地指着鱼姐儿起来说说。

张知鱼看了姑姑和妹妹一眼,皱眉思索了一下,想着阿公今儿精神不错,身子骨也还算强健,方说:“阿公,我对你的书没有意见,但我给娘买了船,还给小舅买了个院子。”

“买船买屋子啊,不错不错,坐下。”张阿公笑着点头,又道:“原来有问题的是你啊。”

说完,眼前一黑,问:“你说什么?”

张知鱼有些肝颤:“我买了铺子和船给小舅和娘。”

孙婆子火速起身关了大门,如今张家也算有些脸面了,打孩子都不叫哭声传出去。

张阿公倒没发火,只问:“你买了多少钱。”

张知鱼对家里是不会撒谎的,遂老老实实地说:“不多不多,也就四百两吧。”

“四百两还不多!”张阿公险叫痰卡住嗓子。

其实张知鱼说的是真心话,如今张家还真拿得出这笔钱。

虽然跟别的富户还不能比,但他们家也是吃喝不愁的小康之家了。

有地请人种,春秋就有了收成,紫茉莉再过几月卖了也是进项,况且她屋子里还剩了百多两银子没动,家里还有百多两,阿公写书赚的二百两还不见他拿出来花呢。

所以,无论如何这四百两对如今的张家来说,都是能拿得出而不用伤筋动骨的钱。

只是张家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除了买地还从来没有一下子花过这么大笔的钱。张阿公先前还给二百两吓软了腿,四百两岂不是两只手也吓软了,倒时写书用嘴就是她造孽了。

显然张阿公也非吴下阿蒙了,有那七百两银子打底,他老人家听后虽然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但想到家里的存银到底咽了下去。

只孤零零地对着门神像拜了两拜,再回首已是老花眼,想起往日的王阿婆买药都得让儿媳妇做活补贴家用,忍不住感慨道:“咱们家前十年,拼了老命,鸡屎都恨不得存起来卖,最后才攒下几十两银子,如今竟然已拿得出四百两来买船买铺了,可见我这个当家人做得还不算差,闭了眼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众孩子都记不得往日苦了,听阿公一说也叹起来,夏姐儿笑两声道:“阿公怎娶上媳妇儿的,我娘说不叫我嫁穷汉子呢。”

张阿公给这孩子问得一愣,仔细琢磨一回,才脸红道:“约莫我那会儿长得俊吧。”

王阿婆正靠门上看他几个演大戏,闻言忍无可忍留了一句话:“傻子,那是因为我瞎!”说完拉着女儿便回了房。

前世不修,这辈子遇见这么个老冤家!

几个孩子哈哈大笑,唯独鱼姐儿憋出内伤,她还有事儿在身,很不敢得罪阿公呐。

张阿公脸皮跟小库房似的都蹭蹭长,当下便宣布散会,面色如常地拉着鱼姐儿叹一回后,又问她买的是什么铺子什么船,待鱼姐儿一一说了,他就摸摸孩子的头道:“你带着小姑妹妹去玩儿吧,这些事暂时还用不着你操心。”

先前他就知道,这孩子一直心心念念要给娘买船开铺子做生意,心里也有点儿数,此时得了消息也不算特别惊讶,怎么说也是他教过的孩子,是个什么性子自己还是知道的。

而且鱼姐儿赚的钱,大头已经拿给了家里,她想补贴外家和娘,也是她的孝心,世上哪有不许孩子亲外家的道理呢。

晚上李氏回来知道了这事儿便忍不住红了眼睛,想着女儿不仅给她买船,还连李家都考虑到了,便将人揽在怀里道:“那你身上岂不是没钱了。”

张知鱼笑:“还有呢,没有我也会赚,如今给娘买铺子,以后我还能给家里买更多。”

“那爹呢?”张大郎见女儿向娘,难免吃醋:“如今鱼姐儿已经记不着爹了。”

张知鱼皱眉道:“爹,没找到好腰刀给你呢,等以后去府城见着好的就给爹买。”

张大郎笑:“转眼就推到府城去了,等到猴年马月才叫爹吃着你一点孝心。”

“这般大的人,还是老子呢,倒跟女儿要起东西了!”李氏此时正偏女儿,转头对着丈夫就是一顿骂。

张大郎素来是个妻管严,又是女儿奴,为怕以后在家连饭都吃不上,只得歇了气,不敢再提啦。

张知鱼有惊无险度过这事儿,心头松了好大一口气。

但是么,船跟置宅是一样的,就算同意她花了,大家也要去看看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