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神秘老人

天涯明月刀 古龙 4033 字 2022-09-18

二月十九夜,南宫敖酒后暴毙。

“五虎断门刀”传人彭贵二月二十一人见,办事不力,泄露机密。

二月二十二日,彭贵自刎。

只看了这几行,傅红雪的手已冰冷。

在公子羽面前,无论你犯了什么样的错误,结果都是一样的。

死!只有死,才能根本解决一件事。

公子羽决不让任何人还有再犯第二次错误的机会,更不容人报复。这账簿象征着的,就是他的权力,一种生杀予夺,主宰一切的权力,这种权力当然远比珠宝和财富更能令人动心!

──只要你能战胜,一切都是你的,包括了所有的财富、荣耀和权力!

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们,艰辛百战,不惜令白骨成山,血流成河,为的是什么?

这种诱惑有谁能抗拒?

傅红雪长长吐出口气,抬起头,忽然看见一双眼睛正在铁柜里看着他。

铁柜里本来只有一本账簿,一柄剑,现在竟又忽然出现了一双比利锋更锐利的眼睛。

四尺见方的铁柜,忽然变得又黑又深,深得看不见底,这双眼睛就正在最黑暗处看着他。

傅红雪不由后退了两步,掌心已沁出了冷汗。他当然知道这铁柜的另一面也有个门,门外也有个人。

现在那边的门也开了,这个人就忽然出现。

可是骤然看见黑暗中出现了这么样一双眼睛,他还是难免吃惊。然后他立刻就看见了这个人的脸:一张满布皱纹的脸,须发都已白了,已是个历经风霜的老人;可是他一双眼睛却还是年轻的,充满了无限的智慧和张力。

老人在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夜眼,你一定已看出我是个老人。”

傅红雪点点头。

老人道:“这是你第一次看见我,也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你,我只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

傅红雪道:“你也希望我击败公子羽?”

老人道:“我至少不想你死。”

傅红雪道:“我活着对你有什么好处?”

老人道:“没有好处,我只希望这一战能真正公平。”

傅红雪道:“哦?”

老人道:“只有真正的强者得胜,这一战才算公平。”

他的笑容消失,衰老的脸立刻变得庄严而有威。只有一向习惯于掌握权力的人,才会有坚韧的表情。

他慢慢地接着道:“强者拥有一切,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也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得到这一切。”

傅红雪吃惊地看着他的改变,忍不住问道:“你认为我比他强?”

老人道:“至少你是惟一有机会击败他的人,可是你现在太紧张,太疲倦。”

傅红雪承认。他本来一直想使自己保持冷静镇定,但是他没有做到。

老人道:“现在距离你们的决斗还有八个时辰,你若不能使你自己完全松弛,明日此刻,你的尸体一定已冰冷。”

他不让傅红雪开口,接着又道:“从这里走出去,向右转三次,左边的一间房里,有个女人躺在床上等着你。”

傅红雪道:“谁?”

老人道:“你用不着问她是谁,也不必知道她为什么要等你!”

他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而冷酷!

“像你这样的男人,本该将天下的女人当作工具。”

傅红雪道:“工具?”

老人道:“她就是惟一可以让你松弛的工具。”

傅红雪沉默。

老人道:“你若不这样做,出门后就向左转三次,也可以找到一间屋子。”

傅红雪道:“那屋里有什么?”

老人道:“棺材。”

傅红雪的手握紧刀柄,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来命令我?”

老人又笑了,笑得还是那么神秘诡谲。

就在笑容出现的时候,他的脸已消失在黑暗中,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傅红雪穿过一堆堆珠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这些无价的珠宝在他眼中看来,也只不过是一堆堆垃圾而已。

他出门之后,立刻向左转,左转三次后,果然就看见了一扇门。

一间空房中,只摆着口棺材。上好的楠木棺材,长短大小,就好像是量着傅红雪身材做的,棺盖上还摆着套黑色的衣裤,尺寸当然也完全合他的身材。

这些本就是特地为他准备的,每一点都设想得很周到。他们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甚至可以想像到,他死了之后,那本账簿上必定会添上新的一页──

傅红雪x月x日入见,紧张疲倦,自大愚蠢,公子大乐。

x月x日,傅红雪死于剑下。

这些账他自己当然看不见了,能看见的人心里一定愉快得很。

棺材冰冷坚硬,新漆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他忽然转身走出去,先转入那间藏宝的屋子,里面又响起了单调而短促的拔剑声。

他却没有停下来,又右转三次,推开了左边的一扇门。

门内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却可嗅到一阵淡淡的幽香。

他走进去,掩上门。他知道床在哪里,他已经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床上是不是真的有人?是什么人?

他无法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工具,可是他也知道那老人说的是真话。

一个人若想使自己的紧张松弛,这的确是最有效的法子。

屋子里很静。他终于听见一个人的呼吸声:轻而均匀的呼吸声,就像是春日吹过草原的微风。

他忍不住试探着问:“你是谁?为什么要等我?”

没有回应。

他只好走过去。床铺温暖而柔软,他伸出手,就找到一个更温暖柔软的胴体,光滑如丝缎。

她已完全赤裸。他的手指轻触她光滑平坦的小腹,呼吸声立刻变得急促。

他又问:“你知道我是谁?”

还是没有回应,却有一双手,握住了他。

长久的禁欲生活,已使他变得敏感而冲动,他毕竟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他身体已有了变化。

急促的呼吸声已变为销魂的呻吟,温柔地牵引着他。他忽然就已沉入一种深邃温暖的欢乐里。

她的身子就像春日中的草原般温润甘美,不但承受,而且付予。

隐约痴迷中,他仿佛又想起了他第一次接受这种欢乐时的情况:那次也同样是在黑暗中,那个女人也同样成熟而渴望。但她的给予,却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要让他变成一个男人,因为那正是他准备复仇的前夕。

第二天他醒来时,果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充实满足,而且活力更充沛。

人生真是奇妙的事,“消耗”有时反而可以让人更充实。

潮湿的草原在扭动蠕动。

他伸出手,忽又发现这个完全赤裸的女人头上却包着块丝巾。

这是为了什么?难道她不愿让他抚摸她的头发?还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头发?

想到浴池中那雪白圣美的背影,他不禁有了种犯罪的感觉,可是这种罪恶感却使他觉得更刺激。

于是他就完全沉没在一种他从未得到过的欢乐的肉欲里,他终于完全松弛解脱。

xxx

他终于醒了。

多年来他都没有睡得这么甜蜜过,醒来时身旁却已没有人,枕边还留着幽香,所有的歌声却都已变成春梦般不可追寻。

屋子里居然有了光,桌上已摆好饭菜,后面的小屋池边栏杆上,还挂着件雪白的长袍。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