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爸爸,等等,”颜懿洋拎起两个空酒瓶,拉上老二,“玉波说,母鸡喜欢吃虫子,我和老二去西南坡捉些。”

父子仨结伴走了。

秧宝也想去,只是,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脚脚,没吭声。

沐卉提起暖瓶倒了点水进鸡蛋碗里,涮涮一口饮尽,舀水把碗洗干净,抓米下锅道:“秧宝帮妈妈烧锅吧?”

秧宝小脸一亮:“好。”

沐卉把她抱坐在灶后的小凳子上,帮她引燃,抱了劈好的干柴放在她手边。

司务长给的老南瓜,切一块,跟米一起熬粥。

喃永拿的腊肉,中午没有吃完,还有巴掌大一块,切片跟青椒一起炒。

再拍个黄瓜,炒个小白菜。

做好,沐卉骑车带秧宝去食堂买了十个黑面馒头。回来经过小卖铺,她进去挑了一大四小五个盘子,十个粗瓷大碗。

这样再有客就不用找丰饮香借了。

颜东铮在西南坡没有找到连长,听人说,连长找后勤借卡车带张兰和两个孩子去镇医院看牙去了。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颜东铮带着两个儿子往山上走了走,到了荒地边缘,拿砍刀砍杂木。

他做事细致,砍下的杂木截好、捋顺,人家哗哗砍了一堆,他一担柴还没弄好。

颜懿洋带着老二,在砍伐过的树坑里捉虫子、白蚁,遇到干木耳和认识的野菜也摘,兜在脱下的小褂里。

沐卉眼见饭菜都凉了还不见爷仨回来。

骑上自行车,载着秧宝去迎。

直迎到山脚,才看到三人从山上蹒跚下来。

“一担柴,咋弄这么久?”沐卉支好车,接过老大手里的小褂看了眼,几乎全是干木耳、野蘑菇。

颜懿洋将装满虫子堵住口的两个酒瓶放进车篮,小心地从兜里掏出三枚鸟蛋给秧宝:“爸爸不善砍柴。”

说罢,扶着自行车,帮颜东铮把两捆柴分别绑在自行车后座两侧。

沐卉将老二抱在车座上坐好,推起自行车道:“颜同志,回头得好好谢谢连长,要不是他让你去学校教书,就凭你这干活的能力,咱家得跟着你喝西北风。”

颜东铮揉揉肩,笑道:“家里还剩多少马肉?”

沐卉立马护食地咳了声,一本正经道:“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了就成,马肉就算了,咱家俩伤员正需要那点肉补补身子呢,连长那里,我看就送些香蕉、菠萝、点心吧。”

颜东铮忍着笑,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行,听你的。”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沐卉却不由反省了下自己:“会不会太少了?再加瓶罐头,一包红糖吧。连长来来回回地的为咱家的事也没少辛苦。为找竟革,光鸡就填进去两只。我这从医院回来几天了,在外从没听嫂子抱怨过一句。”

颜东铮弯腰抱起累得走不动的老大:“咱家你做主。”

张兰的牙,修是没法修了,沪市来的医生看后,给出了建议,戴假牙。

年纪轻轻的戴假牙,张兰要崩溃了。

而且假牙,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好,小镇没这技术,得去市里。

“我要办病退!”

知青近来办病退回城的不少,可那都是什么情况,不是得了传染病,就是摔折了胳膊腿,不得不回城医治。

哪有缺个牙办病退的,没这先例,连长不同意。

“你不同意,行,我就住在这里不出院了。医药费、住院费,还有吃的、用的、营养品,沐卉得给我出。”

“她敢不给,我就去派出所告她殴打军嫂。”

连长脸一黑:“张兰你是不是讹人讹上瘾了?你的牙是人家沐卉打掉的吗?脸上的两巴掌怎么来的要我提醒你吗?好好的,你不咒人家的儿子‘过劳死’,沐卉能往你脸上招呼?”

“颜竟革拿个鞭子在院子里甩得‘啪啪’响,我还不能说了是吧?颜懿洋,他有教养吗?跟我一个长辈顶嘴。我那是咒他吗,我就是提个建议,让他别整天鬼心眼一堆。”

“胡搅蛮缠!”连长气得给她一个评语,接着又道,“你再这样,我给俞言博打电话了。”

“你打、你打!我巴不得他回来呢,让他看看,他离开后,农场还有谁把他放在眼里,个个都想往他老婆头上踩一脚、抽一巴掌,他要是男人就给我还回去!做不到这个兵我看还是别当了!孬种!”

连长点着她,气得一扭身出了病房,再待会儿,他怕是要开骂。

“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呀!”连长疾步到了院里,掏出烟点燃,深深吸了口。

陆湘打饭回来,路过小花园,看着前面闷头吸烟的男人,惊讶道:“韩连长!你怎么来了?谁住院了?”

狂犬病疫苗拿回来的那天,陆湘和爷爷随车去农场,并在连部医院守了俞景现一夜。当时让食堂给她和爷爷弄饭,安排医院加床给他们休息的就是连长。

“小陆医生,”连长掐灭烟,迎上前道,“我听颜东铮说你爷爷受伤住院了,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韩连长,你怎么来了?”

“一位职工牙掉了,我带她过来看看。”

“哦。”一个牙,不是什么大问题,陆湘没太在意,“韩连长你吃饭了吗?我打的多,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不用了,一起来的还有俩孩子,我这就去食堂看看,小陆医生你赶紧吃饭去吧,晚点我再去看望陆医生。”

“行。”

陆湘抱着饭盒进病房,她爷爷跟同病房的苏团长一家三口,以及俞言博已经吃上了。

“湘湘,”苏团长的爱人云依瑶,热情地招呼道,“快过来,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小炒肉。”

陆湘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小炒肉,欢呼一声:“云姐姐,你真好!我早就馋肉了,偏偏来时没带一两肉票,刚来也没发工资票证。”

陆铭瞪她一眼,笑着跟苏团长夫妻道:“这丫头!都被我惯坏了。”

云依瑶笑道:“湘湘才多大呀,正是爱吃爱玩的时候,能坚持十几年如一日地跟您学针灸,光凭这份毅力就盛过了大多数人,陆老,您别太苛刻。”

“哈哈……她也就这一点可取。”

“爷爷!”陆湘不依地跺了跺脚,打开自己买回来的饭菜一一摆上,招呼大家一起吃。

陆铭笑笑,不说她了,只关切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哦,方才在小花院遇到农场的韩连长,说了会儿话。他说,等会儿过来看你。”

“谁病了吗?”

“说是陪人过来看牙。”

俞言博听得一愣:“小陆医生说的韩连长,可是上坎坝农场的韩红军?”

陆湘诧异道:“俞副营认识?”

云依瑶笑道:“俞副营在建设兵团工作过几年。74年之后,云省建设兵团就改成上坎坝农场了吧?”后一句,云依瑶问的是丈夫。

俞言博不是丈夫的直接下属,今天之前,云依瑶也只知道军中有这么一个人。

中午接到俞言博的打电话,说实话,云依瑶挺惊讶的。

不过,她很庆幸接完电话就和儿子一起劝动丈夫来了。

陆家祖孙一手针灸拔毒真是厉害!一遍针施完,丈夫鼾声如雷,很是踏实地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都好了不少。

苏团长朝妻子点点头。

用完饭,几人刚说了会句话,韩连长拎着水果、点心来了。

看到俞言博,韩连长一愣:“老俞,你没回部队?”

“回了,下午又过来了。”俞言博起身帮忙倒了杯水给他,“方才听小陆医生说你来陪人看牙,谁呀,弟妹吗?”

“嘿,你媳妇!”

“兰兰!”俞言博霍然一惊,“她牙咋了,我上午回去不还好好的吗?”

韩连长说完那句‘你媳妇’其实就后悔了,家丑不可外扬,何况,里面那张床上坐着的男人,一看那气势就不简单:“不小心磕到了。”

把东西交给陆湘,韩连长跟陆铭说了几句,就和俞言博出了病房,拉着他去小花园。

这事吧,得说清楚,免得老俞被他那脑子不清楚的媳妇一蹿托,真把沐卉告了,或是跑去农场找颜东铮的麻烦。

云依瑶想了下,问丈夫:“我拎几样东西去看看?”

苏团长扫眼吃完饭就闷头看书的儿子:“让子瑜陪你去。”

“行。”

云依瑶拎着盒贵妃酥,一包蜜三角,两瓶肉罐头,夺下儿子手里的书,拉着他出门,去护士站问人住在哪间病房。

苏子瑜无奈地轻叹口气:“明明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你非要我陪着,从效益学上来说,妈妈,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吗?”

云依瑶抽了下嘴角,分了两瓶罐头给他拿:“你妈我笨得很,没学过什么效益学。我只知道你再天天拿着书本看,早晚非近视不可。”

“我有定时做眼保健操,妈妈,你的假设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