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喜上加喜

“张安世去帮忙烧舍利,张安世那边催得急,说要赶紧,别耽误他正事……”

朱棣:“……”

这一下子,朱棣竟都不知,这张安世是该夸还是该骂了。

你说这家伙吃饱了撑着吧,他竟也晓得自己是游手好闲,竟还知道别耽误正事。

你说他懂事吧,人家和尚坐化,他也跑去凑热闹。

朱棣咳嗽,有些尴尬地道:“嗯,知道了,知道了。”

亦失哈缺又道:“奴婢听闻去了许多的香客,乌压压的都是人……”

朱棣皱眉起来,这可不是好事,于是道:“都是信男善女吗?”

亦失哈小心翼翼的看了朱棣一眼:“锦衣卫那边以为……应该有不少,是去瞧热闹的,有人……”

亦失哈压低了声音:“等着在看笑话。”

朱棣冷笑:“让他们瞧,瞧着吧,以为拿这点东西,就可以谣言中伤朕吗?什么样的谣言,朕没有经受过?呵……”

虽是这样说,朱棣不免显得烦躁。

他澹澹道:“召大臣来觐见议事吧。”

文渊阁那边,得知朱棣召见,心知十之八九,是为了河南的灾情了。

听闻东宫居然赐将士们宫女为妻,这事虽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可是异议却是不少的。

怎么说呢,这显然是宫中给边镇的丘八们示恩。

难免让人觉得,有一种重武轻文的嫌疑。

解缙听到召见,便与胡广和杨荣三人动身。

他有心事,河南布政使已给了他书信,说是东宫的太监已开始在河南各州县采办大量女子,有些不太像样子。

解缙知道,这事乃是陛下恩准的,自己决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较劲。

只是心里难免有几分不乐。

这天下的走向,越发和他所预想的不同了。

甚至让他有些看不到希望,当今皇帝如此,将来太子克继大统也是如此,若再这般下去……

他心里叹了口气,却没有继续多想,见了朱棣,先行过礼。

却见朱棣冷着脸道:“河南那边,开仓放粮,可是据奏报,这灾情依旧没有缓解,民有菜色,尤其是开封,这开封好歹也是富庶之地,竟到这个地步,那开封知府是谁……要立即治罪。”

解缙道:“陛下,此时轻易替换知府,只恐有碍灾情,臣以为……还是申饬一下,让他将功赎罪,如若不然,派一个不知开封情况的人去,难免……又要出乱子。大灾之际,救济灾民重要,可……防止生变也是重中之重。”

他说的冠冕堂皇,倒是让朱棣没有什么可说的,便看向杨荣道:“杨卿家以为呢?”

杨荣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解缙,其实他很清楚,若是陛下觉得解缙的主意好,那么直接会说就这样处置。

可一旦陛下继续问其他人,显然就是对此不甚认可,希望其他人有不同的建议了。

所以这个时候,若是杨荣反对,便是最合圣意的。

可杨荣想了想,道:“陛下,知府暂时不必替换,不过臣以为,灾情如火,何不如派一钦差,火速前往开封,让他主持救济事宜,那知府……熟悉情况,却只令他从旁协助,倘若这涉及到什么弊桉,有钦差在,也多了一些威慑。”

朱棣听罢,倒是立即爽快地道:“准了,就这样办吧,杨卿老成谋国,令朕刮目相看。”

杨荣面无表情,他清楚,陛下对他的赞不绝口,其实只是因为对解缙的不喜罢了,用他来制衡解缙罢了。

若这个时候,他喜形于色,不但在解缙看来是眼中钉,便是在陛下心里,也只会认为他过于轻佻,难堪大任。

很多时候,所谓的夸奖,其实都不过是掌权者的手段罢了,未必当真夸奖你,越是这个时候,反而越要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若真有湖涂虫以为自己当真讨了欢心,喜形于色,今日怎么夸你,说不定明日就怎么踩你了。

杨荣道:“臣的这些建言,其实是户部侍郎刘彦所奏,臣看过之后,觉得他的方法最是稳妥,此时陛下询问,臣才借花献佛,不曾想受陛下如此谬赞,臣实在惭愧的五体投地。”

他这番话,本是让随口夸赞杨荣的朱棣,不由多看了杨荣一眼。

如果说此前,确实只是朱棣的手段罢了,可现在,朱棣倒是真正欣赏此人了。

说不是自己的主意,这说明此人老实,不邀功。

可虽是别人的主意,可毕竟是他杨荣认同的,否则也不会拿这个进言,说明这提议不是他首倡,可他却有识人之明,有能力有担当。

口称惭愧,说明此人谨慎,不轻浮。

此人……

朱棣看看杨荣,再看看解缙,面带微笑道:“好,好,好,这个刘彦,倒也是个持重之人。”

这时有宦官来道:“禀陛下,安南侯求见。“

朱棣一愣,随即道:“他从鸡鸣寺来了?召他觐见吧。”

解缙几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解缙,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可此时也只能憋着,又见张安世入宫来了,他和陛下的关系更加亲近,更加深了解缙的担心。

不多时,张安世入见,道:“陛下……臣……今日……真不容易,哎……这鸡鸣寺的慧珍禅师……”

朱棣咳嗽提醒道:“好了,你别说了。”

朱棣看一眼解缙几人,朕封的安南侯,跑去给人火化,这是正常人干的事吗?

张安世似乎没有意会朱棣的意思,继续兴致勃勃地道:“陛下是不知道,臣这功德……果然应验了,一出手,就不凡,陛下猜怎么着?”

朱棣心里有点无奈,只好苦笑道:“好,你说,你说。”

“慧珍禅师,竟是烧出了一个比拳头还大的舍利……”

朱棣:“……”

朱棣和姚广孝等人交往很深,对于佛家的事,了解得颇多,何况徐皇后也是信佛之人,朱棣耳濡目染下,当然清楚,舍利这玩意代表什么意思。

“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陛下……那舍利有七种颜色,我见那寺里的香客,一个个下跪,口里念念有词,好像魔怔了一般。”

朱棣脸色微变,惊异地道:“当真?”

张安世道:“欺君罔上是杀头的,臣怎么敢欺君?不信……陛下随便让人去打听就是,那舍利,大家都说旷古未有,人世间,只此一件。”

朱棣脸色古怪起来。

解缙等人也大惊。

其实这个事儿,他们都略知一二,只是大家都假装不知道罢了。

朱棣假装不知道,是因为有人借机想要阴阳怪气,可这些阴阳怪气的人太多了,朱棣总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而解缙等人也知道,这涉及到的乃是禁忌,别人开口没有关系,可是文渊阁大学士也敢说这些,这几乎等同于是找死。

“安南侯……”解缙微笑道:“还是如实禀奏,不要夸大,这样的事,开不得玩笑。”

朱棣也觉得张安世可能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