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年你在齐地,便也是如此突然地出现。”

玄谨将宜贵妃面上的碎发拂开,然后哼出一声笑来,“我本以为你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没想到找到你时竟然要大一些。”

他的手掌移到宜贵妃肩上的胎记上,点了点,然后又说道:“你救了朕一条命,朕便给你一世荣宠,你可觉得划算?”

宜贵妃伏在他的膝上,柔笑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些年来,每每玄谨问起这个问题,她都是含糊应对,到了今日,她也只能说道:“臣妾自然是感念皇上的爱护,若不是皇上,臣妾又哪能如此享尽这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之宠爱。”

“不,”玄谨仔细打量着她肩上红色胎记,打断了她的话,而是告诉她,“你应该感谢你肩上的胎记,朕记得,救朕的女子颈后便有……”

他一蹙眉,摇头又笑道:“是朕记错了,那时情形混乱,朕不仅将你的年龄记错,还将胎记的位置记错了。”

七年前,玄谨尚为皇子,同先帝赴齐地时不慎与队伍走散,彼时他人微言轻,周遭也没有多余的宫女侍从来留意他的动向,于是他便流入民间,差点儿落入乱匪之手。

早些年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他只记得,是一个小姑娘将他从匪徒的刀剑之下救出,他远远地跟着,只能看见那姑娘颈后的蝶形胎记。

玄谨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虽说他觉得自己记得清楚,但三年前他令人搜遍整个齐地也没能找到一个颈后有蝶形胎记的女子,只有宜贵妃的父亲来报,自家女儿左肩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四五年过去,其间发生的事情定然不少,他也渐渐地对自己的记忆开始有些怀疑起来,宜贵妃来时不过是个面容普通的姑娘模样,怯怯的,也不似他记忆中那个小姑娘如天之骄子明珠生辉之状……

这些年来,他只觉得宜贵妃小意温柔,对他处处顺从,再加上两年前他方才登基,根基不稳,四处动荡,寻到人之后也没有细想,若是如今真的再细想起来,倒是疑点重重。

玄谨以前将这些疑点都归咎于自己的记忆出现差错,但是真的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吗?

他的目光落在为他揉腿的宜贵妃身上,指尖有节奏地扣着桌面,随着他敲桌的声音,宜贵妃的心中乱的越发厉害,一时间背上都沁出了冷汗,她心中一慌,不小心下手重了一些,于是连忙告罪,“臣妾无意如此,还请皇上恕罪。”

她在入宫之前,父亲千万叮嘱,若皇上提起当年之事只可含糊而过,千万不能细提,不然只会有杀身之祸。

宜贵妃入宫两年,虽然荣宠不断,但却是处处小心翼翼,特别是在玄谨身上,只要他多说一句话,她都要觉得心中一紧。

她不是那个救了玄谨之人,其中之事她更是丝毫不知,自己只是个冒名顶替的人,只是为了家族荣誉,为了自己有条活路罢了。

宜贵妃抬眼,望着玄谨,眸中情绪复杂,或许是畏惧多于爱慕。

玄谨抚摸着她的头发,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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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荔今日是得了太后的肯许,让她去见见自己的未来夫婿,沈裕安。

沈裕安不是京城本地人,入京时只带着薄银数两,在朱雀街的小巷中租了一间小院,如今高中探花,皇上还未赐宅,便也还住在此处。

玄荔过去时挑起马车窗帘稍看了几眼,只觉得这个地方越走越偏,一直到进了一个交叉路口许多的巷子,车夫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