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这桌冷清,连个敬酒的都没有。经过这么多日,药商没人不知他脾性的,不沾酒,不近色,不爱权,喜好全无。

这样的人没软肋,也最不会留情。他们碰了几次灰后,再不敢硬凑上去。

谢行安闻到酒气和脂粉香,心里不豫,若非今日有潞州来的药材商手里攥着人参,他连门都不会踏进来。

另外两桌坐着一些大腹便便的药商,肚里见了酒,正事丁点不谈,谈的不是女色便是利,还请了数来个歌妓。

谢行安听得厌烦,不欲多坐,让谢七对付几个老头,自己迈步出了船舱,空青立马跟上。

晚风徐来,他慢慢走在燃灯的小道上,前头灯火昏暗,树影憧憧。

一直走到府宅都没说话。

空青预备给屋子点上烛火,谢行安摇头,“出去。”

黑暗中他脱下外衣挂到架上,随即躺在床上,盯着床顶。

自从在梦里见到一抹黄后,白日他的梦里出现半张脸,小而尖的下巴,绛唇。

她在笑,笑声跟玉石激撞一般,清凌回荡。

谢行安认得这声音,她说自己没有家了。

他生出种割裂感来。

屋子里黑沉沉,他犹豫片刻,闭上眼睛,没有看见上半张脸。梦的开头是一个穿着红肚兜、短下裙的小女娃,圆圆脸,很白,趴在那里朝天蹬,嘴里咿咿呀呀,笑的时候口水顺着嘴流下来。

谢行安不喜欢小孩,可莫名觉得她很乖,不过转瞬,他眼前所见的顿时化为齑粉,消散又重塑。

女娃窜高了一截,头戴虎皮帽,上绣长命百岁,她嘴里哈着气,帽未遮住的脸圆润,红扑扑地像挂在枝头的柿子。

她跑在雪里,笑得很开心,一蹦一蹦地,踩出小坑来,还大喊道:“阿爹,你看好多雪,我好喜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