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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长老可听不得这个。

“楚天阔,这里都是各宗各派的长老、宗主,大家身份不俗,时间都很宝贵,不是听你来编故事的。”

“哦?”楚天阔悉心请

教,“那请问,怎样才不算是编故事呢?”

费长老下意识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既然凡人在问心咒下说的是真的,那你就得拿出配套的证据,才能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

“——比如,你说那灰雾是魔物,就得拿出灰雾状的魔物来。你现在掏出一个左旋螺魔,那就是造谣!”

说完这番话后,费长老咂摸咂摸自己这段发言,觉得有理有据,很有水平。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刚一出口,他就感觉有点熟悉,好像之前曾经说过。

——等等。

费长老猛地一个激灵。

两三刻钟前,他是不是确实说过差不多的话?

而当时,楚天阔对此的回答,好像是……

“好吧。”楚天阔任劳任怨地点点头,接着给出了一个倍加耳熟的答案。

“既然费长老都这样说了,那我肯定要把这魔物带来的——嗯,我现在已经带来了。”

费长老:“???”

啊?你说什么?又带来了?真的假的?

不知为何,一丝淡淡的荒谬之情,从费长老心底徐徐升起。

他下意识感觉,自己好像遭遇了一种类似于鬼打墙的碰瓷行为……

然而这一次,楚天阔没有卖任何关子。

下一瞬,不等费长老做出反应,楚天阔就干脆利落地做了一个“拔”的动作。

旋即,一股浓烈的魔气,在众人防备的眼神中凭空浮现。

一片灰雾被楚天阔放了出来。

它的颜色不如凡人口中形容的那么浓郁,看起来有点稀薄而憔悴。

而灰雾的一片“小尾巴”,正像风筝的牵线似的,牢牢地攥在楚天阔手里。

在见到那片灰雾的瞬间,费长老当即为之色变。

“等等,这可是噬情魔,你怎么可能擒住它!”

话一出口,费长老便察觉到自己的失言。

楚天阔的眼神,霎时变得凌厉无比。

他的目光如同寒风电抹,好似眨眼间就把费长老给看了个对穿。

楚天阔一字一顿地问道:“请问,我为何不能擒住这魔物?”

就在满座之人无不凝气屏息之际,姬轻鸿的声音,仿佛似天外飘来,带着一股极为欠揍的含笑之意。

姬轻鸿悠然笑道:“原来这魔物叫噬情魔。果然是鸿通宫神通广大,连当年伏魔之战里,极其稀有、能力不详的魔物,都可以挖出老底来。”

他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你们鸿通宫主别是和魔物拜过把子吧,不然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费长老瞬间涨红了脸,怒视姬轻鸿道:“我这是……望文生义!根据这魔物的性质起的名字!”

堂堂鸿通宫长老,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显然是被逼得穷途末路了。

偏偏姬轻鸿兴趣恶劣,把人逼得狗急跳墙还不算,非得再将狗赶进水里。

“咦?怎么就根据魔物性质起名了?”

姬轻鸿故作惊讶:“我听了那些凡人的口供,只知道这魔物喜爱挑逗他人相争、喜欢造下杀孽——你要让我来起名,我就给它起名叫杀人诛心怪。”

“不知费长老,是怎么想到‘噬情魔’三个字上的?”

这魔物有没有杀人诛心,费长老不清楚。

反正他是被姬轻鸿给杀人诛心了。

在姬轻鸿适时打出的助攻之下,楚天阔又向前一步,冷冷逼问。

“是啊,凡人口供里,没有

一句和‘噬情’相关。楚某至今,也还没来得及叙述自己的经历。费长老,莫非你开了天目,能未卜先知吗?”

姬轻鸿愉快地一击掌:“哎呀,费长老要是开了天目,干嘛瞒着我们,难道当我是个外人?你这样对待我,我可真要伤心的呀。”

“来,费长老。”姬轻鸿和风细雨地建议道,“快用你的天目模拟一下……你们包庇魔物、豢养魔物、跟魔物有所勾结。这么大的事,鸿通宫打算怎么把我们糊弄过去?”

“……”

费长老张了张口,又缓缓闭上。

这个一直养尊处优、外表油光水滑的男人,一下子露出一种无言以对的颓败来,看起来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他猛地一咬牙,额头青筋毕露,身形快如一阵疾风,眨眼间就要掠出殿外。

然而同一时间,一道长发雪白的身影,如影随形般缠绕上去。

只见那人非常哥俩好儿地搂住费长老肩膀,倒勒着他的脖子,把他给重新甩回座位。

费长老当场呛出一口血沫,姬轻鸿则遗憾地叹了口气。

“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想走?真是太失礼了。”

姬轻鸿皱眉道:“我虽然请费长老别当我是外人,但你也不能不见外到这个程度——简直是把我当成内人吧。”

所有人:“……”

啊?你在说什么鬼话?谁他妈敢把你当内人?

这场大戏从开局至今,还不到半个时辰。

然而论起惊心动魄的紧绷心情,却不比任何刀光剑影轻松。

事到如今,鸿通宫包庇魔物的结论,已经可以尘埃落定。

但却还有更多、更深入的问题,需要从费长老口中审问出来。

而这,便是在场众人的职责了。

眼见众人公推归元宗主为此事主持公道,归元宗主轻咳一声,彻底接过了这副担子。

宗主威严道:“费长老,鸿通宫一直以来隐瞒了什么,你今日必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

言落月只听了楚天阔发言的前半截。

到后来众人转移进殿内,向凡人采集口供的时候,言落月身份不够,也不便入场,就拉着巫满霜和凌霜魂离开了。

一路上,三人也没有着急回峰,而是左走走,右看看,顺便给凌霜魂介绍一下归元宗内的美景。

凌霜魂问道:“小言,你如此热心,我很感谢你。但你是不是在往素缕堂的相反方向走啊?”

言落月笑道:“这怎么可能呢。”

凌霜魂提醒她:“小言,你流汗了。”

言落月:“……”

默然片刻,言落月承认道:“好吧,我现在还不想回峰……”

一段时间不见,姬轻鸿的恶趣味好像又有上涨。

她能不能去常荔荔师姐那儿寄住三年五年,好避个风头?

答案当然是不行的。

还没等到黄昏,言落月就被江汀白截住。

大师兄拍拍言落月的肩膀,温声道:“小师妹,师尊让我带你回峰。”

言落月:“……”

看来,她是躲不过了。

清了清嗓子,言落月昂首阔步地回到峰中。

在走到山脚下时,言落月特意往界碑上看了看。

——好家伙,“无家可龟峰”的峰名,居然还没改呢!

眼神一虚,言落月继续前行,很快就来到那片熟悉的草坪。

在言落月三人跑

路之前,草坪已经被他们祸祸的差不多了。

但不知道姬轻鸿又用了什么手法,将草坪重新催发成鲜嫩翠绿、一看就非常鲜美的状态。

此刻,姬轻鸿正躺在那片草坪上,意态悠闲,看不出心情好坏。

只见他慢悠悠地从鲜美小草坪里折断一撮,灵气从头到尾荡了一遍,鲜草顿时比水洗的还要干净。

姬轻鸿就将这撮鲜草送到嘴边,然后嚼嚼咽了,姿态十分惬意。

言落月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要不是情况不合适,她可能甚至想合影留念。

江汀白实在拿这个大胆的小师妹没办法,轻声问道:“小师妹,在看什么呢?”

言落月惊讶地拽拽江汀白的袖子:“大师兄你快看,是三瓣嘴诶!”

江汀白:“……”

姬轻鸿似笑非笑,终于朝言落月投来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问道:“你离开前,曾经给我留了一张字条,上面的内容我还记得——那么现在,鲜嫩小青草呢?”

言落月厚着脸皮答道:“我外出找了一圈,没有比师尊这里的青草更鲜嫩的了。”

姬轻鸿又柔声问道:“那么,很能吃草的小兔崽子呢?”

言落月沉吟片刻,主动拎起了自己的衣襟。

“这里?”

姬轻鸿眯起眼睛,缓缓起身,笑道:“很好,好极了。”

随着姬轻鸿站起来的动作,言落月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虽然常言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过小龟龟的头可以缩进壳子里,所以言落月根本不打算挨刀!

这一天,言落月被追赶得上蹿下跳,绕着无家可龟峰进行了一场马拉松运动。

这个故事被妖族史官凌霜魂记载进了《言落月传》里。

小标题的名字就叫做——龟兔赛跑。

……

八十年的楚天阔旧案,牵连出了鸿通宫通魔一事。

鸿通宫放纵魔物的罪名,如今已经板上钉钉。

但所谓的“包庇魔物、豢养魔物、勾结魔物”三条罪名,鸿通宫绝不可能承认。

众人在费长老那里也没有挖到有力证据,所以鸿通宫如今还在激烈自辩。

鸿通宫毕竟是个体量卓然的庞然大物,故而关于这事的扯皮,一时半会儿且扯不完。

就像天下没有因一事而衰败的王朝,世上没有于一日崩解的城池。

若要说鸿通宫会因为这件事骤然土崩瓦解,显然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