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记不起回家的路了。

刚才他在病房问起的时候,爷爷模模糊糊似乎想起了一些片段, 可他只是绷着脸,坚持道:“我看哪条路都像回家的路!”

爷爷曾牢牢记住了回家路上的每寸土地上的一花一草,所以记忆错乱时,他只记得那条路。

街边商铺外的摄像头还未普及,那么冷的天,爷爷失踪了将近两天,眼看追踪的黄金期已经过去,好在最后他们在离家五六公里外的公园石桥洞里找到了爷爷。

爷爷那会已经神志不清了,邓川看着他又急又气,一边慌乱地协助医护人员将他送上救护车,一边忍不住责怪:“为什么要跑那么远?”

老人的眼瞳是浑浊的,他回头看他,迅速将一个东西塞在他手里。

爷爷浑身冰冷,可塞进来的东西却是潮热的。

邓川低头盯着手心里的纸币,错愕抬头。

爷爷冲他笑道,有气无力地摆手道:“禾啊,该去上学了。”

邓川一时间神情有些复杂,爷爷这不是第一次把他看成父亲了,他心里也明白爷爷说的究竟是哪件事。

自从爷爷糊涂了以后,经常会忘事,可唯一记得的就是当年父亲因为家里没能去上学选择进城打工的事,爷爷从来不会对外人夸耀自己那个村子里第一个上了大学,后来出了国的大儿子,他在心里总是觉得亏欠,亏欠了小儿子。

清醒的时候他不说,糊涂的时候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表明他的在意。

他以为后面父亲的娶亲乃至母亲去世,连着父亲在几年后的病逝的源头都在当年,如果父亲去上学,去了大城市,说不定就不会遇上母亲,就算两人遇上了,也不会呆在宁化这个小地方,母亲那天也不会遭遇车祸,父亲也不会积郁成疾,在工地上摔坏了身子,接着几年后病逝……

从前邓川根本不知道爷爷会这样想,因为他从来不说。

他努力纠正爷爷的想法,可是爷爷是认死理的人,他已经认了一辈子,谁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