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求月票啊)

钱谦益躺在内阁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虽然这些时日以来,地方士绅对于他钱某人多有误会,以至于连说他钱某人是王太师门下走狗的说法都出来了,但是钱谦益却始终认为,自己才是正义的。

他相信,假以时日,这些士绅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理解自己。就在钱谦益畅享未来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了鼓声。

内阁哪来的鼓声?

怎么会有鼓声传到这里?

难道是政变了?

想到这里,钱谦益猛的睁开双眼,循着鼓声所在方位看去:“登闻鼓!”

有人在敲响登闻鼓!

理论上讲,只有冤案,而且还是天大的冤案,才会让百姓们敲响登闻鼓。所以,除了洪武年间之外,其余时候,官员们是很不愿意听到登闻鼓声的。

因为鼓声响起,就说明天下有冤案!

可你们这群当官的,若都是好官的话,又哪来的冤案呢?

所以,为了证明我等文官的正义性,老百姓还是不要敲登闻鼓了,然后官员们灵机一动,就以保护登闻鼓的名义,把登闻鼓围了起来,不,是把登闻鼓挪进了一个庭院之中。

想要敲响登闻鼓,你得先进去这个院子!

想要进入这个院子,你得先获取许可!不然,就会被秉公执法的士兵们给拦住!

想要获取许可,你得先获得六科给事中或者某些朝臣的推荐。

可关键是,要是能认识这样的高官儿,哪里还会被别人欺负的只能来京城敲登闻鼓呢?

所以,到了现在,登闻鼓基本上已经沦为形式上的玩意儿,真实效果微乎其微。只能说最初设立之时,想法是很好的,但实际执行起来,并不理想。

所以,当钱谦益听到鼓声之时,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对付老夫!有人要对付内阁?有人要对付太师!?

“朕闻,曩古历代君臣,当天下之大任,闵生民之涂炭,立纲陈纪,昭示天下,为民造福。”

怎么还有人背诵大诰?在登闻鼓底下背大诰,这是一般的百姓敢做的事儿?背后是谁?

不一会儿,都察院的人就来了,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风逸:“小太师不帮助太师处理政务,怎么来这儿寻我们开心了?”

“我只能说,这里水很深,你们把握不住。”风逸淡定的道。说着就一边背诵大诰,一边敲鼓。

“当是时,君臣同心,志同一气,所以感皇天后土之监,海岳效灵,由是雨阳时若,五谷丰登,家给人足。”

片刻后,刑部、大理寺的也都来了。

“懂的都懂,我就不多说了。”

“斯君臣之逝,遐且久矣,育民之功,载诸方册,犹如见存。君子读诵至斯,陡然情怀感激,仰慕於千万古之下,恨不目击耳闻,乐此升平,以为庆幸。”

片刻后,钱谦益终于离开了内阁,来到了此地,今日内阁是他当值,理论上讲,这事儿归他管,如果皇帝和太师都不管的话。

“小太师可否说明案情?小太师这是在哪儿受了冤屈不成?难道太师也不管?至于大诰,还是先停下来吧。”

看着终于到来的钱谦益,风逸才放下了手里的鼓槌:“钱大人乃是内阁大学士,我相信这事儿钱大人一定可以给我的兄弟一个公道。”

啪啪啪

伴随着掌声,一个老兵推着一辆一看就是关中出品的木制轮椅,吱呀吱呀的过来了。轮椅之上,坐着一个没了双腿、双鬓出现白发的中老年人。

“这位是东宁岛镇海公座下的楚军,是地地道道的国人,隶属于镇海公的国人,是我风逸的兄弟。”

“这位是我兄弟的亲兄弟,也算是我的兄弟。今日,我风逸就是来为了我兄弟要一个正义的!”

“我相信,任何一个心怀正义的大明百姓,在知晓我兄弟的经历之后,都会忍不住伸出援手,我也不例外。毕竟,我可是正直诚实小郎君风二是也!”

听到这里,钱谦益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就好!

至于风逸此举,会让多少士绅倒霉,这重要吗?

“贤侄有何冤情,速速讲来,老夫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钱谦益一腔正气的道。

论表演,他也不差。

“我出身之时,父母就都是佃户,是当地大户杨家的佃户,我父亲名义上是杨家的义子,我母亲名义上是杨家的义女,都签了契约,所以,当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和大哥就成了杨家少主的义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都将生生世世的为杨家服务……”

钱谦益缓缓点头,这样的事儿,在江南挺普遍的。

江南的大户人家,要是没有个上千义子义女,都不好意思跟外人说自己是大户人家,说出去丢人!

“后来,我们兄弟,得罪了府里的管事,然后这辈子都分配不到婆娘,只能给杨府干到活活累死、老死。老死之后,最多就是草席一卷,然后就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之中,最后尸体被野狗吃掉,或者直接腐烂掉。”

“一想到这样的未来,我和兄长就不愿意。然后找了个机会,逃出了杨府,不过当时我一不小心掉到了陷阱之中,然后兄长跑掉了,我自己却留在原地,然后我就被打断了双腿。吊起来足足三日,就在众人都以为我是个死人之后,兄长才在乱葬岗之中,把我给翻出来。”

“接着,我与兄长就和诸多流民一起,前往海外,最后在东宁岛安顿下来。今年,国公爷来到南京,我哥哥说要讨一个公道才是,然后此事就被小太师知晓了。小太师急公好义,就主动将此事揽在身上。”

“名为义子,实为奴隶,实在是不当人子,禽兽不如!别人不管,他们畏惧杨家的势力,可我风逸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此事我管定了!”

听到这里,钱谦益挺了挺胸,直了直腰:“来呀,速去刑部出一张架贴,然后去缉拿有关人等,同时着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说到这里,钱谦益不给风逸说话的机会,直接就走人了。他已经看出了风逸的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此举一定会把士绅得罪死的。

一定会遭遇刺杀!

还不止一次刺杀!

这事儿,钱谦益是不想管了。

“兄弟放心,既然你俩是杨家上一代老家主的义子,那就有继承权!自古以来,义子都是有继承权的,这是天经地义的。最多是嫡子多一些、庶子少一些、义子更少一些,但不能没有。”

“我大明素来以孝治天下,讲究的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弟弟被父亲打断了腿,可以理解,但父亲若是想要杀了义子,这就违逆父慈子孝之道。按照孔丞相的新儒理念,父若不慈,子可以走,可以跑,但父若非要杀子,那么这个父也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了,这个时候,义子是可以反抗的。”

所以,杨家家主就面临一个选择。

要么老老实实的给这两兄弟分银子分土地分财产,然后营造出一幅兄友弟恭的和谐景象,要么就等着父不慈子不孝,兄不友弟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