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麟没好气瞪了司命一眼,这话说的,将他当成什么了?!他……他……柏麟心中涌起一股酸涩,还没等到那种时候,现在珑玥对他就……司命一边机灵地退下一边不忘刻意大声道:“哎,真要说起来,帝君与陛下才是心有灵犀,共同进退。可惜……可惜啊……”

柏麟一时脸热一时气愤又一时无力,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同时有这么多古怪复杂的情绪。不知为何,一想到珑玥将来会另寻他人,到时候他免不得要避嫌,珑玥身边的身影必然换成旁人,柏麟便闷闷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浮世镜的边缘反射顶端耀眼的宝光,有些刺痛了柏麟的眼睛,他回过神,微微张了张嘴,双手险些脱力砸了宝镜。他刚才居然……居然顺着司命的话幻想了下去……还……柏麟的面上染上一层薄红,他怎么会……

柏麟惊觉自己对珑玥的感情可能与一直以来的自己的认知有所偏差,他认为自己与珑玥是知己好友,可他昔年与罗喉计都还是好友之时,并不会因为他与旁人交往或是更加亲密而感到不快啊!

他不会让罗喉计都挽着他,不曾去过罗喉计都的居所,也没有不时称赞罗喉计都的装扮,更不可能放心地与他离开天界……他们就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地喝酒聊天。那时候天界的所有事情都堆在他身上,只有在和罗喉计都在一起时,他才能短暂地从帝君的身份中脱离出来,做一会柏麟。

罗喉计都不是天界中人,他不必时时端着帝君的架子,所以柏麟愿意稍稍放纵一下自己,与这个不如寻常妖魔一般的魔煞星成为朋友。说得残酷一点,和罗喉计都交朋友不过是他对帝君身份的某种“叛逆”“反抗”,给自己找的消遣罢了。

那……珑玥呢?若说罗喉计都是他在黑暗中发现的一点火星,这火星还险些变成大火毁了他在乎的一切,珑玥便是他可遇而不可求的太阳和光明。她懂他的心思,爱他的品行,知他的无奈。她分担他的担子,将他从繁琐沉重的琐事里解救出来,能更好地体察苍生;她分享他的喜怒,令他孤寂的心得到了抚慰,不再感到没来由的焦躁与乏力。

在她面前,他更多地表现出“柏麟”身上的特性而非“帝君”的无情。他喜欢听她唤他“帝君哥哥”,因为这是都属于他们之间的称呼,他也喜欢他们之间许多的小秘密,这令他感觉他们比世上的其他人都要更亲密。

他将最爱的蓝色芙蕖单单植在了珑玥与自己的宫殿里,那时珑玥很是高兴,俯下身用手去轻轻拨弄芙蕖花瓣上圆滚滚的露珠。阳光慷慨地撒下辉光,柏麟离她很近很近,只要他一伸手便能拥她入怀。他盯着他们的影子看了一会,鬼使神差般地扭头数起了珑玥浓密纤长的睫毛到底有多少根。

这是正常异性朋友之间会做的事吗?柏麟后知后觉地想,好像有点……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太……怪了。脸上的温度又高了些,他强自镇定地拿起宝镜继续研究,心绪紊乱之下倒是被他歪打正着,看见了几幅画面。

一是他用袖子替珑玥擦拭眼泪,珑玥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只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眼里带着哀求。柏麟看得心揪,珑玥为何哭泣?镜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二是珑玥坐在床头,他坐在床尾,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他的腰间缠着珑玥漂亮炫目的龙尾,他的手放在珑玥的龙尾上,似乎在轻轻抚摸。珑玥依旧看着他在哭,表情委屈难过。柏麟的心又是一阵狂跳,他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他真的在……欺负珑玥……

三就更劲爆了,他将珑玥揽在怀中——以一种不容置喙,占有欲极强的姿势,像是害怕他一松手珑玥就会离开一般。珑玥闭着眼睛,和他……和他……唇齿相接!!!从嘴唇和牙齿的缝隙间,柏麟甚至能看到她若隐若现的舌头!!!

一瞬间仿佛所有血液都往柏麟的大脑上涌,他一惊之下镜子脱手砸在地上,幸亏这是面神镜,否则这一摔下去只怕会摔个稀巴烂。柏麟没有捡起镜子,他还停留在刚才那个画面的冲击之中。

大脑像生了锈的齿轮,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柏麟恍惚了,有一种不知今时为何时,不知今地在何地的不真实感。他在镜中与珑玥……他们……珑玥……

种种他与珑玥现实中的亲密回忆如同磁带倒放般袭来,在那一瞬间,柏麟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地想:原来我对珑玥是这种心思啊……

迟来的顿悟像是诚心要给这个迟钝的天神一点教训。原先那些被堤坝拦住的波涛经过长久的蓄力,反倒拥有了更大的威力。它们裹挟着汹涌澎湃的感情,掀起滔天巨浪,一举冲垮了无情道的束缚,击碎了那颗满是裂痕的无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