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昏沉的天还在萧萧瑟瑟地落着雪,惹得人心里总有些不快。要办的事情也已经差不多了,她在脑中过了一遍,确定没有遗落。

“时间差不多了。伏府最近风头正盛,关注的人太多,我不便在外久留。你们之后若有什么事,派家丁给我送信就好——真有要紧事,我会派高玥过来传话的。”她把伞向郭嘉处斜了下,有些担心他这身板直接被风吹走,顿了一顿,继而正色道,“两位愿意追随我至西凉,阿楚心中感激不尽……多谢。”

听她如此郑重地道谢,郭嘉典韦的表情都正经起来,齐齐抱拳一揖,难得异口同声道:

“承蒙主公信赖。”

阿楚笑了笑,把发间的猫头木簪拔了下来,放进郭嘉手中,又对着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送。

时间过得太快了。

三月伊始,她还是个稚气未泯、空有志向的少女,连随军出行也要对父母百般保证,要通过武艺较量才能镇住手下将士。可短短九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收服了两名青史留名、出类拔萃的属下,跟着皇甫朱二将南征北战,大破敌军。

秦楚简直像是夏季疯长的绿藤,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周遭伸展蔓延,飞快地成长为一个为人处世四平八稳的将领,就连对待比她年长的下属都已游刃有余了。如今,就算是看着她长大、深谙她习性的伏诚与诸葛玄,恐怕都不敢轻易认她。

人就是这样,要想成长,就非得有什么催化剂不可。安稳惬意里的六年比不过战火纷飞里的六个月,就算拔剑出鞘的速度相同,秦楚也已经回不到那个策马五里就为把刺客追了又放的年纪了。

年幼时还在为一个滚落的菜坛而思考“世界的真实性”的少女,在雒阳这场纷飞的大雪里,居然已显露出明主的端倪了。

阿楚在回往永和里的马车上,掀开车帘望向雒阳大街空旷的道路。巍峨屹立于都城中央的瑰伟宫殿傲慢地俯视着人间,似乎只要留在这座城市,就不会再有远方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