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手执着缠枝纹瓷杯,安静地问:“她从前每日里都做些什么?”
长清园里的兰儿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道:“回世子,世子妃从前每日里都是早起梳妆,而后等着世子一起用早膳,若世子不来,她便一个人用,接着去夫人那里请安,再为世子做些荷包衣裳之类的,接着便是用午膳,做些世子爱吃的茶点,到了傍晚,便是提着灯笼去廊下等世子回来。”
兰儿想了想,似乎瞧见世子不满意,又添了几句。
“只是自从世子妃为了给您送棉衣落水之后,便跟从前不一样了,每日里除了养病,不再做什么针线,也不会去等您了。”
陆靖言手指一紧,蓦地看向她:“为了给我送棉衣?”
兰儿心底实则为雪音感到不值得,此时也忍不住带了些私人情绪,她努力压抑着:“那时候人人都道您是护送林姑娘去苏州了,世子妃伤心得哭了几次,后来听闻您没有带上最厚的棉衣,便拿了她给您做的那件厚棉衣坐着马车追过去,怕您腿疾发作。可……半路上就掉入了河中,人拉回来时差点就不行了。”
说到这些事,兰儿哽咽起来。
陆靖言喝道:“大胆!谁同你说的我是为了护送林姑娘才去的苏州?又是谁告诉你世子妃是为了给本世子送棉衣才落水的?”
兰儿有些怕:“世子……这些事,人人都知道呀。”
陆靖言把瓷杯猛地往桌上一放,凝视着张三和李四:“你们也都知道?”
张三跟李四对望一样,忽然点头:“世子不喜欢世子妃,更喜欢林姑娘,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世子妃落水一事,世子没问过,小的不敢多嘴。”
这话把陆靖言气得够呛,可事已至此,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人人都以为他更喜欢林姑娘,那么她就更加会这样以为了。
怪道她总是泪水涟涟,偶然他睡着时,她躺在旁边还会低声啜泣。
她在吃醋,可她不敢说,不敢问,只能默默忍受,甚至,还要担心他的腿,为了给他送棉衣差点送命。
他声音干哑:“那棉衣……去哪了?”
她走之前,跟他说棉衣针脚做错了,就不拿出来了,可若是真的错了,那时候为何还要去送?
兰儿低声道:“世子妃痊愈后,便把给您做的棉衣和荷包尽数剪碎了。奴婢……没舍得扔,都留着呢,因为那衣裳世子妃绣了日日夜夜,眼睛都累得流泪了,上头的刺绣实在是好看。翠莺姐姐让奴婢扔了,奴婢没敢真的扔。”
陆靖言咬着牙:“去拿来!”
他心中酸甜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不知不觉,自责宛如一把利刃,狠狠地贯穿了他。
等兰儿把那一大包碎布拿过来捧到陆靖言的面前时,她瞧见一向严肃冷漠的世子竟然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