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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来,深情地道:“皇上,朝中无银呐!每见皇上为此忧心忡忡,老奴心如刀割,怎能再雪上加霜,逼得皇上您夜不能寐?您是天下共主,可不能伤了龙体啊!”

刘瑾说的动情,把自己感动的潸然泪下:“朝廷为先帝大丧、为皇上办理登基大典、为太皇太后治丧、塞外、江南、西北接连用兵,哪有银子可用啊。本来百姓乐捐的银子尚可支付,可是太皇太后治丧,那是皇家体面,而朝中又没有钱。老奴不得不从建筑玄明宫的银两中拨付一些办理丧事,风光大葬,让太后太后九泉之下也能瞑目。玄明宫盖到一半,总不能就此半途而废啊,老奴……老奴只好晓谕各地镇守,尽量、尽快把税赋起运京城。咳!想是梁洪新官上任,为了有些政绩,讨得皇上欢心,才出此下策,老奴用人不明、用事不察,难赎其罪啊!”

他抬起头来,满脸是泪:“皇上,您杀了老奴吧!您杀了老奴,给天下人一个交待,老奴是个废人,也只能给万岁爷尽这点力气了。”

这番话真的是打动人心,正德皇帝耸然动容,双眼也盈起泪光,他黯然站起身道:“老刘,你起来吧,这是朕没用,与你不相干,这是朕的罪过,岂能让你为朕承担,不能!不能,这是朕之罪!朕之罪啊!”

正德皇帝捶胸顿足,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满朝文武一见皇上如此痛哭,尽皆骇然跪倒,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把天子逼到这个分儿上,那是为人臣子的失职啊,文武百官砰然磕头,许多官员见皇上痛心若斯,不禁满脸是泪,殿上殿下一片哭声。

刘瑾心中暗暗冷笑,形势终于全扳过来了,看谁还敢拿这事儿做文章,那就是把皇上往死里逼,我老刘就睁着两眼瞧一瞧,你们三大学士、满朝文武谁敢这么干!你们就等着我一个个地收拾你们吧!

他抢前一步,忍着疼使劲儿磕头,给皇上又加了一把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皇上是九五至尊,天下共主,岂可承担如此羞辱重责?一切都是老奴所为!一切都是老奴瞒着皇上干的,与我主无干,与我主无干呐,老奴……以死谢罪!”

他站起身来,大吼一声,扯起袖襟,梗着脖子就往盘龙柱上撞去,唬得正德皇帝连忙叫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还用他喊么,刘瑾摆造型儿的功夫,张彩、刘宇几个人就冲上去了,江彬抻着脖子正想看看热闹,一见动静挺大,一共没跑出三步,不禁无趣地撇撇嘴。

杨凌的心术又岂只就是这些?不让皇上的心真的感到痛了,不让皇上真被你感动到极点,一会儿他又怎会恨到极点?怒到极点?狠得下心往死里整你?

刘瑾所依赖者,便是皇帝的信任和情感,什么立皇帝,坐皇帝一句话就能让他生,也能让他死,他能在满朝文武多次攻击之中始终屹立不倒,唯一的凭仗就是天子的信任,天子赋予他的无上权力。

他今天这番唱念作打,任何不了解他所作所为的人,都足以感动的为之落泪。刘瑾也很满意,经过今天这件事,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无疑又上升了一位,甚至、可能、说不定就这么压过了杨凌,再也没人能超越他……

刘瑾还在挣扎,哭喊道:“老奴一条贱命,有何足惜?诸位大人放开我,让我一头碰死,此事就此了结了吧!”

焦芳跪在那儿贼眉鼠眼地抬头瞧瞧:“老刘演的也差不多了,眼瞅着该吃中午饭了,也该让他下去歇会儿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御座后方,殿角深处侍候着的小太监,举起双手正了正官帽儿,然后又低下头去。那边几个不起眼的小太监里,有几个是苗逵的人,一见焦阁老发出示意,立即有一个小太监悄然向后退去,从后殿门儿匆匆走了出去。

正德皇帝很是难堪地道:“老刘,不要再吵了,朝中无银可用,是朕无能!逼得百姓造反,是朕之过!你能替朕承担什么?朕就算能欺得了天下百姓,可是朕能欺得了地、欺得了天吗?能欺得了满朝文武众目睽睽吗?来人呐,扶老刘下去歇息……”

他垂头丧气地往椅上一坐,刚想罪已自责,承揽一切,就此停止由于霸州百姓造反引起的一系列风波,站殿将军匆匆奔了进来,向他禀道:“皇上,东厂提督戴义有紧要大事启奏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