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决流民的安置问题,土地问题首当其冲,可要解决土地问题,除了从那些占了大量土地的豪强们手中夺之外,没有第二条办法。经过近三百年的开发,大汉疆域以内能开垦的土地基本上都开垦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腾挪空间。
问题是朝堂上的三公九卿,有几个不是大地主?要夺田,他们是首当其冲。
天子看着慢慢沉寂下来的朝堂,火热的心一点点的凉了。他没有心情再议,估计这些人也议不出什么好办法来,直接进入下一个议程,最近有很多人上书要求赦免党人,解党禁,天子要三公九卿们议一议,究竟能不能解党禁。
接下来,又是冷场,谁也不肯率先打破僵局,虽然天子已经任命被禁锢的张奂为太尉,露出了解党禁的意思,而且前段时间也从轻发落了为党人上书的曹鸾,最近洛阳的清议也十分风行,可是天子究竟能松到哪一步,这个尺度很难掌握,谁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最后,光禄大夫杨赐打破了沉默,请求天子下诏解除党禁。天子不置可否,留下一句再议,让中常侍赵忠、张让在一旁监听,自己扬长而去。
袁隗、杨赐等人互相看看,都有些摸不清底细,看天子这态度,他好象对解党禁并不热心啊。可是既然天子让他们再议,他们也不好一哄而散,只能在朝堂上议论,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天子在想什么,又怎么能议出一个结果来。
相反,他们倒是议起了最近洛阳的粮价。
大旱一直在持续着,洛阳的粮价已经疯了,由平时的百钱一石左右一路涨到了一千三百钱,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三公九卿大部分都有地有俸禄,他们不愁没粮吃,可是这不代表他们就不用关心粮价,特别是司徒袁隗、河南尹何进、洛阳令周异三个最紧张,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最直接的责任人就是他们三个,袁隗是最直接的责任人,周异却可能是第一个要倒霉的。周异官职太低,没资格列席这种会议,但是他已经到袁隗府上叫过苦了,请袁隗无论如何不能见死不救,甚至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
袁隗也没办法,他家是有粮,可是他能拿自家的粮出来平市吗?且不说他们家的粮有没有这么多,就说有,他也不能这么干啊,谁知道这大旱还要持续多久。万一再旱个一个半载的,他袁家也吃紧。
河南尹何进和洛阳令周异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何进甚至没时间来找刘修的麻烦了,一旦洛阳发生动乱,他这个河南尹可是直接负责人。他绞尽脑汁的想找些粮食来救济,可是哪里有粮,有粮的人家他不敢碰,敢碰的人家没粮,他只能跳脚。
司徒袁隗也非常紧张,十月上计再加上大考已经够让他头疼了,现在又多上了一个论道,可想而知十月的洛阳将会是一个什么景像。他觉得自己这个司徒真的做不长了,一旦到洛阳的士子吃不上饭,肯定要骂他这个主管天下财赋的司徒。被刘修骂,他不怕,可是要被天下的读书人骂,他也吃不消。
这可是袁家真正的倚仗啊,几十年才积累下来的资本,岂能一朝尽失。
这个问题同样没能议出个结果。其实只要这些人愿意出手,大家都拿出一部分粮来,仅以朝堂上这些人的实力,就算不能完全解决这个危机,也不至于让危机失控,问题在于谁也不肯这么做。一方面他们不肯主动做这个善人,另一方面就算要拿,他们也希望别人先拿,自己再等等,等到粮价更高的时候再卖。
也不能说没有思想高尚的,比如杨赐,比如桥玄,他们就主动提出拿出一部分粮食来平市,可是愿意出手的都是一些实力不强的,真正的大鳄如袁氏根本无动于衷,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朝议再一次陷入僵局。
回到司徒府,袁隗越想越生气,他觉得造成目前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刘修,明知道饥荒已经很严重了,刘修居然还提出征召天下有道之士入京论道的提议,这个提议让洛阳的饥荒雪上加霜,粮价飞涨,事态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百姓们都恐慌不已,千方百计的囤粮,实在买不起粮的人干脆出去逃荒了。大户人家不缺粮,可是也不敢卖粮,谁都知道粮食涨价才刚刚开始,等到大量的游士集中到洛阳,那才是真正考验人的时候。
顿时出离的愤怒了,他知道请刘修来司徒府是不可能的,只好亲自赶到太极道馆质问刘修:你在搞什么鬼,不知道洛阳的饥荒已经迫在眉睫了,你还召全国的贤良文学、有道之士入京,到时候哪有饭给他们吃,饿死人你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