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荼站在壁垒上,看着远处胶着在一起的秦楚双方,目测了一下双方的人数,摇了摇头:“栾布,楚军虽然勇猛,可是后力不足,再打下去他们必败无疑。”
栾布沉默不语,他对臧荼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做法很不满。楚军在浴血奋战,而他手握五万大军却在看戏,他不知道臧荼在想什么,难道楚军被秦军打败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想不明白。要不是因为臧荼对他有举荐之恩,他早就离开臧荼了。
臧荼没有听到栾布的回音,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栾布。栾布脸色很平静,盯着远处的战场一声不吭,但是眼神中的不满却还让被臧荼看穿了。臧荼笑了,本想解释两句,可是一想,跟手下的一个都尉有什么好解释的,栾布虽然忠义,但他终归只是自己手下的一个都尉,自己的心思,又怎么能随便告诉一个下属。
臧荼当然有心思,他跟着韩广冲锋陷阵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韩广保住他的王位吗?他到巨鹿来,就是为了解巨鹿之围吗?当然不是这样。韩广原本是武臣的大将,武臣又是陈胜的大将,他们是怎么当上燕王和赵王的,臧荼一清二楚。武臣既然能够背叛陈胜自立为王,韩广也能背叛武臣自立为王,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有实力吗?现在他手里也有实力,燕国的一大半兵力都在他的手里,他为什么不能象武臣、韩广一样叛主自立?韩广能做初一,他就能做十五,只要时机合适,什么道义都不用考虑。
但是他的实力不够,他要寻找一个强有力的后盾,这个后盾要有足够的实力,要值得他臧荼替他卖命。在他的心目中,有两个可选的对象:一是楚国,一是秦国,不错,其中一个是秦国。
楚国是很自然的,臧荼原先就是楚人,他是跟着武臣、韩广一起的。如果能带着大军归顺楚国,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本来他看中了楚怀王,楚怀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让他佩服不已,他本想等宋义过河之后配合宋义作战立功,以后争取楚王的支持,就象支持魏豹一样支持他称王。可是宋义意外的死在项羽的手里,楚国的形势突然之间就翻天覆地,项羽成了最大的势力,但是项羽又和怀王不能比,不仅在名义上他不能和怀王不能比,而且他手下的实力之间可能存在的分歧,也让项羽看起来不是那么牢靠,这个情况下,臧荼当然不能把宝押在项羽身上。
至于秦国,臧荼清楚得很,如果没有楚军的到来,以王离的傲气当然不会看上只有五万人的他。王离是懒得动他们,如果真想攻击他们,就凭齐燕这点兵力根本不是王离的对手。正因为如此,臧荼没有主动去接触王离,他在要王离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投诚,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而楚军自杀式的攻击,可能就是臧荼唯一的机会。楚军这么勇猛,有可能痛击王离,把王离打痛了,不那么傲气了,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平定齐燕了,这个时候臧荼手下的五万人马就值钱了,他也才有谈判的资本。
至于栾布担心的楚军击败王离之后,会对他报复的劝告,臧荼嗤之以鼻,栾布不过是个佣徒,他懂什么权谋。报复也是要有实力的。且不说楚军击败王离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他能打赢,那也是惨胜,惨胜之后的楚军有实力有胆量吞下他五万人马?就算他还有这个实力,他不要考虑考虑齐赵的想法?他不敢的。他就算心里再有气,也只能笑脸相迎,因为他臧荼有实力,有实力的人,就有资格享受相应的尊严。
臧荼胸有成竹,眼前的战况让他更加坚定了不出兵的信心。让楚军去打吧,他们越勇猛,越是两败俱伤,他臧荼越有底气去讨价还价。
臧荼如是想,田安、田都也这么想,与楚军的强悍给他们带来的冲击相比,秦军的实力更让他们心惊,如此勇悍的楚军如果都逃不了败亡的命运,他们手里这三万人又如此是秦军的对手?他们就是帮楚军,楚军也赢不了,与其如此,不如保存实力静观其变。
田壮比栾布聪明,他在官场上混过很多年,田壮、田安的心思他不用问都明白。项家对他们有恩又如何?在生死存亡面前,再大的恩情都是可以抛弃的东西,只有生存下去,只有他们的荣华富贵,才是值得考虑的。
陈余、张敖也在看,但是他们和齐燕的心思不太一样,陈余深通用兵之道,楚军的形势不妙,他一清二楚。虽然连破三阵,但是楚军的伤亡也很大,总伤亡已经接近六万,后力难继,仅靠前锋营的骁勇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何况前锋营现在伤亡过半,他的攻击力大大下降,相比之下,秦军虽然接连被攻破三个万人阵,但是他们的兵力充足,三万人的损失他们承受得起,一点点的耗,也能把楚军拖死。
更何况楚军除了项羽亲率的前锋营,其他的将士面对秦军根本没有优势。
这样的战局,只要脑子稍微清醒一点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情况下还要不要去帮助楚军,陈余也陷入了犹豫之中。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就算是出手,也扭转不了战局,只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既然如此,那这个牺牲就没有必要了,不如等楚军与秦军血战之后,再与秦军商议相关事宜,楚军这么勇猛,秦军即使战胜了,损失也不会小,想必不会对赵国的投诚置之不理。
出于这样一种心理,陈余开始后悔起来,自己不该那么冲动的去和项羽面谈,还把张敖教训了一通,项羽虽然不一定有机会痛骂他,张敖也不敢骂他,但是他们的心里肯定对自己这种出尔反尔的言行十分不屑。对于一直以言出必践的名士自居的陈余来说,被人在心里鄙视,不亚于被人当面指责。一想到这些,陈余的脸上就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