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一听就火了,义愤填膺:“这个酸生,居然敢给大王脸色看?待臣去教教他为臣之道。”
“你也懂为臣之道?”共尉瞥了他一眼,话中有话。陈乐一看,连忙憨笑道:“臣是在外面呆久了,见到大王心中觉得亲近,所以才放肆了一些。他不一样啊,他们儒生不是好礼吗,一个好礼的儒生,怎么能对大王不敬呢?大王你说是不是?”
“别在我面前装老实。”共尉指指他的鼻子:“正事办完了,再跟你一件件的算帐。”两人说着,进了侧殿,两个中郎已经摆好了一个简单的酒席,共尉招呼陈徐二人入座,又收了笑容,沉思着说道:“逍遥,你是不知道,我正在延请各地的士子入关,组建西楚太学,这些人之中不少是儒家子弟,我如果对老夫子太过严厉,只怕又会把这些好不容易招来的士子吓跑。再说了,老夫子虽然迂了一些,用心却是好的。你是不知道,他为了筹建太学的事情,忙得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这才几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我真是……”共尉想起孔鲋那副忧心冲冲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
陈乐也不笑了,他知道共尉的意思。共尉筹建太学,绝不仅仅为了名声,也不仅仅是为了研究儒墨道之类的学问,他招揽那些人来,是因为那些人识文断字,研究起那些秘谱上的学问更容易入手。至于孔鲋,共尉虽然一直不太赞同儒家的学问,但是那只是学问上的分歧,对于孔鲋这个人,共尉一直是很尊敬的。
“大王,我去试试吧,但愿我能说服老夫子。”
“嗯。”共尉点点头,“你去跟他好好的聊一聊,但是要注意方法,老夫子毕竟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
“请大王放心。”陈乐沉稳的欠欠身:“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臣相信,我和老夫子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应该能谈到一起去。这两年臣在东海,闲暇之际也就儒墨之间的差异思考了不少,自问略有所得,应该还能和老夫子对上话。”
“好。”共尉的眼中透出欣慰的光芒,举起酒杯:“那就拜托你了。毕竟你和他都是西楚太学的大梁,能够坐下来谈谈,还是有好处的。”
“喏。”陈乐再次躬身应诺。
……
孔鲋端坐在正堂中,双目垂帘,一动不动,一只漆盘放在面前,一瓯饭,一钟酒,一盆肉,都已经凉了,却根本没有动。他的兄弟孔腾从外面走了进来,连声叹气,一边吩咐人拿去热一热,一边坐在孔鲋身边,苦劝道:“兄长,你不要太固执了,有什么话,你好好跟大王沟通就是了。你绝食……岂不是摆明了要和大王叫板?兄长,咸阳城里的士子越来越多,大王对兄长的尊敬,那是有目共睹的,你这么做,让大王如何下台?”
“子襄。”孔鲋忽然睁开了眼睛,瞪了一眼孔腾:“你担心什么?是担心我的性命,还是担心你的富贵?”
孔腾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看着脸色不好的孔鲋,无言以对。他确实是怕孔鲋太固执了,真把共尉逼急了,从此孔家的荣华富贵付之东流。可是孔家是因为孔鲋得到共尉的尊重才有的,他如果得罪了孔鲋,和得罪了共尉没什么区别,所以这样的话是千万不能在孔鲋面前说的。
“兄长,我……”孔腾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话不能这么说,我怎么会是……因为富贵呢。我是说,大王……大王待你这么好,你不能不顾忌大王的面子。”
“面子?”孔鲋一下子爆发了,冲着面红耳赤的孔腾大声斥责道:“我一介老朽,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担,凭什么要让大王这么尊敬我?他尊敬我,是因为我知道。我知什么道?我知圣王之道。我既然受了大王的俸禄,就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尽力辅佐大王成为尧舜一样的圣王。如果不能做到这些,我又何必在这里尸位素餐?我怎么能因为这些富贵就忘记了自己的责任?食其禄而不忠其事,我何人哉?先祖孔子有云,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孔腾一把掩住孔鲋的嘴,脸都白了:“兄长慎言。大王轻赋税,与民休息,民皆呼万岁,何为无道?兄长不怕祸从口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