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虽然没有侍女服侍,可从未在生活上给他半点薄待。
他身无长物,还蒙如此厚奉,心中十分感激。
艰苦的日子他是经历过的,而且一过就是整整三年。那个时候不要提像现在这样能每日净身两次,就是食水都成问题。他当时身上刑讯的伤口还没有好,也不奢望有药,动一动就扯得生疼,却偏偏还要做重活,去修筑城墙。
——那城墙却是他至恨仇敌的。
少年人的确是暴烈易怒的,哪怕修身如楚子沉也不例外。有许多次面对监督的士卒辱骂殴打、眼看着燕国旧时的贵族被欺辱逗趣,心头熊熊的恨意就燃起烈火,几乎要把他连皮带骨烧个干净。
他宁愿被火焰在皮肉的至痛中烧个干净!
终究忍下来,压下去,舍小节而全大义。然而每每此时,还是压不住几声咳嗽,心血翻涌,鲜血在呛咳中打湿他的掌心。
意不平!心不平!恨不平!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在沉默中被苦难打磨的日益坚毅,在一天的重度劳作后竟然还能抽出精力去画兵阵图、去解星象、从一丁点的细枝末节和只言片语中推测如今时局的走势。
沈于微末之中,而观天下之事。
终于能昂首走出来,被三千金赎回章国。粗服乱头仍背脊挺起,削瘦憔悴难掩其风华本色。
兴章亡楚,一统六合。
哪怕为了搅乱时局付出了如今来到完全陌生之地,永世逐离故土的代价,他也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