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好似被泡在了一汪墨水倒满的池子里,半个身子都看不见也动不了,就只有一个小脑袋瓜子还露在水面上,能够自由地移动和呼吸。
晏梵将她托到自己跟前,眉眼低垂,唇边稍稍划出几分冷色,「继续说。」
「她来你梦里做什么。」
安然使劲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真的感受不到脖子以下躯体的知觉了,遂放弃挣扎。
「啊,就那档子事呗。」
晏梵眯起了眼睛,被安然这股无所谓的散漫态度激得有些不悦,「别耍我。」
「你不会想知道耍我之后的后果。」
「我没耍你。」安然四下看看自己,以眼神示意,「你看我都这样了,我哪还敢耍你呢?」
「我说的那档子事,跟你知道的差不多。」
「无非就是,她想让我自己觉得以前我是一个什么很厉害的大能,兴致上来半路遇见一个摘草药的少年,想要收他为徒。」
「奈何那少年不肯,我就一气之下把他给杀了呗。」
晏梵的手指微微合拢。
安然一看他这动作,再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她说的是真的。」
晏梵冷静道。
安然老神在在地「啧」了一声,「一看你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子。」
「怎么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
这话又触到了晏梵的痛楚,他虽十几岁的年纪,却也自认为经历过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听到安然口吻如此轻佻,不啻于在将他整个否定。
也好像他被她看轻了一般。
晏梵心念一动。
安然霎时感觉自己脖子被一双手掐得厉害。
她知道是自己方才那话得罪晏梵了,在因喘不上气而天旋地转的间隙,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是我讲错了。」
「快松开,我快被你掐死了。」
越说,气就越短,音量就越小。
就在她真以为自己要晕过去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突兀消失,身体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下自动开始了大口的呼吸。
大团新鲜空气涌入肺里,安然缓了过来。
她喘了口气,眼见晏梵神色还是不对,又道,「我的意思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也不用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主要是这个意思。」
晏梵摆着个冷漠脸,丝毫没有动容的样子。
安然只好放弃抚慰他的情绪,将话题扭回被掐之前,「她确实是给我在梦里呈现了这些事情,但是,该怎么样去看待它,还是在个人。」
「在我看来,这件事情,不管它是否发生过,由谁做过,都与现在的我无关。」
晏梵又要捏紧手指了,牙关都有些咬紧,「你想抵赖。」
「没有。」安然道,「但它真的跟现在的我无关。」
她不否认自己杀了庄景明,但她说的是,「现在的她」。
「现在的她」是只青鸾,自然就无关了。
不过,这说法是有漏洞的,万一晏梵揪着「过去的她」不放那就不大美妙了。
安然怕给晏梵思考的时间,连忙又说:「而且,现在的你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所谓的那个被杀的人吧。」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拘泥于这虚无缥缈的并不真正完全该由你背负的仇恨。」
「你更应该考虑的,是那个意图让你背负这样仇恨之人的目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