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阳沉了一半,温国公终于在橘色的夕阳光照下走来了。夕阳在他一身锦缎上洒了层金粉,映得他白皙的面容也暖融融的,眼里就像落了牡丹花色。若粗粗一看,眉梢眼角都带了柔情,终于不是高山寒雪,冻彻人心。
元帝坐在那里,就这样淡淡看着他。一只手还翻着本折子,左手边摆了个盒子,右手边点了个香,青铜瑞兽,丝缕的烟儿往空气中一蹿,便散了个无影无踪。
温仪踏进来,行了一礼:“让陛下久等。”
啪一声,是折子合上的声音。元帝手一松,那折子就被扔到了一边。仿佛是得了什么指令,左右两列侍候的宫人默契地退了下去,便连李德煊,亦是微微一躬身,经过温仪身畔时,脚下略顿了一顿。温仪与他微微点点头。
宫门被带上,剩余不多的夕阳便也被拦在了门外,仅能通过窗格,试图探进头来,好窥探些许秘密。宫门带动间发出了吱呀一声,是陈旧岁月的味道。
这书房内,便只剩下了温仪与元帝二人。
温仪不问元帝找他是为什么事,元帝也不主动说明。两人一坐一站,僵持片刻,温仪忽然动了。他如一阵风,飘然行至一侧,仿佛这粉饰的太平,终于要被撕破——
然后温仪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茶。
偷听的人:“……”
以为要打起来的人:“……”
李德煊一拂尘把他们都轰走了。
元帝:“……你倒是很想得开。”
温仪不但喝了茶,还取了饼。就算一边吃一边说话,也没掉半粒屑子。他道:“谁知道陛下装威风要装多久,臣忙了一天,累得很。”还饿得慌。
元帝干脆走下来,坐在温仪另一侧,与他一道吃饼喝茶,闲话家常,根本没有方才半点水火不相容的气势。“还是朕待你好,这么多年,未短你吃穿。如今你和太子才处了一日,竟然连饭也吃不饱。”
却不想温仪道:“省钱啊,吃你的,这都不懂。”
——十分不要脸。
“……”元帝噎了半块饼,他怒气冲冲地瞪着温仪。温仪装眼瞎。
待两人分食了一盘饼,元帝哼了一声,将盒子往温仪那一抛,由得对方接住,这才道:“你记得朕封你当国公那一日吗?”
温仪拭尽手上残渣,道:“不曾忘。”
歌舞升平,红绸拉了半天边,轩辕玄光以神官的名义将此事扬得人尽皆知。那时他墨襟红底,紫冠束发,手上捧了长长的令牌,随着队伍一道前进,要将这赐封的名号送至坤定宫中,好诏告天下,亦上达神灵。
才满周岁的太子叫人抱着,远远落在一边啃着指头,也不知是懂没懂事,反正晓得那边热闹,就拼命地扭头去看。
奶娘拍着他轻声道:“殿下,那是陛下的人,往后见着,不能瞎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