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珣陪她站了许久,久到觉得今日是听不到她开口了,唐九宁却突然说话了。

“师父是个很不靠谱的人。”她的声音轻轻的,消散在风中,“他没正儿八经教过我什么,就扔几本书让我自己看,我曾问他,明明没教我法术,为什么还要唤师父?”

彼时唐逸元正在帮唐九宁梳小辫,他知道唐九宁的小心思,煞有其事地回道:“别想着喊爹,拖着个娃会影响我人生的第二春。”

小唐九宁在木凳上晃着腿点了点头,即便当时她并不懂第二春是个什么意思。然后就听唐逸元接着道:“阿宁你也别想着学什么法术,修什么道法。就你这压抑不住的魔性,到仙家的人跟前晃一圈,准被按在地上打个半死。况且这修真界乱的很,咱们没必要去折腾,安心地赚钱过日子。”

唐逸元语重心长,讲得小唐九宁直点头。后来随着唐九宁长大,愈发觉得这位师父不太靠谱。

她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一直靠卖些丹药和低级的符纸为生,赚点小钱够填饱肚子。

有次卖给城西贾家二公子的壮阳大补丸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害得人家大婚当晚,新娘暴怒,直指着贾二公子的下身破口大骂。

唐九宁好不容易赚了笔大钱,全赔光了,她怒气冲冲地收拾完烂摊子,质问唐逸元。

唐逸元拿着酒壶,神情悠悠,说那贾二公子是个流连风月场所的老手,身上早就带病,不能让他糟蹋了好姑娘,于是便在大补丸里加了点料。

至于加了什么料,唐九宁不想去细究。师父做事随心所欲,从不计较后果,每每跟在他后面擦屁股实在是身心俱疲,不过十六年如一日,唐九宁早也锻炼出遇事不惊的素质了。

所以在一年前,就是分别的那日。听到唐逸元突然说有仇家找上门,自己要离开一阵子时,唐九宁不以为意,默默地揉掉画歪的黄纸,又铺平一张继续画:“钱袋在左边柜子里,师父你自个拿去还吧。”

唐逸元:“我没欠酒钱!”

唐九宁头都没抬:“右边柜子里有增强版大补丸,还有最近新做的养颜丸。师父可以多拿几套去谢罪。”

唐逸元:“我也没卖错药!”

唐九宁这才抬眼看唐逸元。

唐逸元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颇为严肃道:“阿宁啊,为师要去了结一桩陈年旧事,等事情解决了自会去寻你。”

唐九宁很难从自家师父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她捏了捏笔杆,垂着脑袋,有点紧张地问道:“……是什么事啊?严重吗?”

唐逸元看着唐九宁头顶的发旋,笑了笑:“瞧把你紧张的,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注意安全,碰上仙家弟子,记得回避。”

唐九宁点点头,然后又撇撇嘴:“师父不必担心我,虽说您没正儿八经教过我什么,但我自力更生也学了不少东西。”

“……”唐逸元觉得这丫头的嘴巴真损人,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相处十六年,唐九宁没一日跟唐逸元分开过,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于是看向唐逸元,又郑重其事道:“师父,你要答应我,必须平安归来。”

“好好好。”唐逸元连连应声,这丫头平时嫌弃自己嫌弃得紧,这时候依依不舍的样子倒颇为可爱。他笑着揉了一把唐九宁的头,“为师肯定回来,你乖乖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