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笑而不答，指尖指了指他腰间上的玉佩节扣，“最常见不过的燕国老雕结，谁给你打的，有些别具，又好生精致也！”

“他比妖怪，比阴间人还要来得可怕——他就是一切失序颠倒的源头，我来此，就要匡天下之序，除天下之弊！”

地上独独自己的脚印。

他不好阻拦，只道：“你今日不宜出门。”

“这天下有齐，赵，韩，魏，楚诸多国家，你为什么非要去燕国呢？”

荆轲仰头一靠，手指点在膝盖上，似敲打着某种旋律，摇头道，“甚好，甚好也。”

最先起身的人咬牙，叫嚷道，“这是是上宾中的上宾房，老子和燕国来访的商贾约好到此谈生意，你个新种到这里也不打听打听，你若是敢坏老子好事，老子必将你皮都撕下来，快滚！”

胸膛起伏不定，他一盅一盅的饮酒，微醺朦胧间，眼前火树银花的咸阳街道里竟然如翻开的画卷，有位姣好少女裹着白裘，手提着两坛美酒，笑靥生花的看向他。

他端起酒杯，笑道，“白桃姑娘，再次遇到你荆某很高兴！干！”

荆轲闭着眼，颤了颤。

虽心里不信，但荆轲在燕国却有几分神鬼莫测的神通。

这里还是简朴冷静的田畴般的风貌。

“噗嗤哈哈哈哈。”

荆轲满身酒气，起身将手握着拳头按在案上，身子前倾，目光炯炯。

他提拿起酒坛，白桃和他对视一笑，他哈哈笑开了，“上次一别，好久不见了，白桃姑娘！”

历史再度重演。

“咻——”

白桃放下酒坛，耳朵竖起，没有转身。

白桃放轻了声音，“毕竟是旧相识，也是我结交为数不多的凡人之间，少有的情分。”

“妈的，老子早就差府里的奴仆早几天定了，那个掌柜的怎么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落拓的男人自己也笑，摇了摇酒坛子道，“进了燕国，就进酒栈喝过两次燕酒，醇厚啊，四五年间肚子里长满了酒虫，就死馋这玩意。又身无避所，卖了姑娘你给荆某的宝马后，醉倒大街差点冻死，所幸遇到一个贵人，这就来了秦国，帮那贵人办点事情。”

酒水晃荡间，坛壁发出击响。

十年后。

“.”

行人停止了交谈，小孩半只脚抬在半空中，雪花凝滞封存。

面前的狐狸妖或许没有经历过世俗太多的浸染，就算一只。

酒意清醒了几分，又瞧见周围白茫茫一片，想起白日里荆轲说的什么“必会被邪祟撞得三魂荡，七魂悠。”

前方有个醉汉惺忪着双眼，踉踉跄跄走过来。

他们眼睁睁看着后代被杀戮，射死在木桩上，被戳死在门后面，看着赖以生存的故土被蚕食殆尽。

鳞次栉比的商铺早已经歇了夜，路上的行人寥落，甚至有好几个乞儿蜷缩在屋檐之下，靠着那余烬的暖炉，在睡梦中尽量获取一点冷意。

又是皮肉闷响之声，有血透过缝隙溅了进来，过得一会儿好似有几个打手也参与了进去，这门本就是雅致装饰，经不起撞。

门外有人在打斗，拳脚相击，陶罐摔碎怒骂之声不绝于耳，“搞你个驴粪蛋子！妈的，老子就看中了这个厢房，你哪里来的狗，舔着什么脸和老子抢，你知不知道老子身上有的是钱，百倍都付得起！”

如何能够瞑息愤怒。

剑客素来爽快，平生想一做一，难逢对味之人。

白桃丢掉匕首道，“这里是秦国。”

这么三两下间，四面浪涛的人都摔了进来。

“啧。”

荆轲也笑。

他举坛，“百年老兰陵酒，荆某算是尝出来了，好酒好酒，蒙受款待！哈哈哈哈，干！”

周遭变得凝固不动。

继续温着辛辣的老秦酒。

荆轲慢慢抿酒。

他瞪大眼睛，毛骨悚然地竟看见剑影上照出两个巨大的恶鬼来，一恶鬼红，一恶鬼棕，人皮晃晃荡荡地甩动，拖拉着不合时宜的衣服，爬满绒毛的爪子露出，转头看他，黑晴荦荦。

郑国那张白皙的脸迎着雪沫子笑，犹如下了满城杜鹃的清隽，说着又哒哒哒地踩着瓦片，“心系凡人，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妖怪！”

荆轲劝慰道，“都是行路之人，没准再过个十年，定能和你我一样，风雪冷夜烧酒话谈，人生畅快畅快也！”

“什么？”

可这里的繁华是韩国，赵国用无数的百姓，用在这里服劳役的奴隶，他们染透了的鲜血，流干的汗水换来的。

“真没想到，姑奶奶你还有恻隐之心，我就知道你是好妖怪！”

风萧萧兮易水寒，没有赵国阴寒入骨啊。

荆轲半玩笑道：“这是白桃姑娘问荆某的第二个问题，莫不是来考校荆某学问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般说来，看来只能当个摆设看了。”小狐狸两眼弯弯，抿了口酒道：“我也不会那等晦涩的符术。”

不愧是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