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
连云峰哨所。
在这个全国人民都合家团圆举杯欢庆的日子,有多少人想起,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几乎被整个世界遗忘。
单军没忘。
索兰山早已经封山,本来是上不去的,但是好在今年过年前这几天天气好,没有下大雪,年前隔壁的林场因为上山的劳作任务,许多辆铲雪车频繁上下,把上山的道路清了出来,要不然就是想上山也很难。单军之前就探过路了,今夜上山没问题,顺利的话,零点前就能赶到哨所。
张新文也知道,他反对也没用。这个连长的脾气他也知道了,过年最苦是哨所,他在这里几年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上次单军自掏腰包向林场买了那辆铲雪车,张新文急着找一个会开铲雪车的战士送单军上去,就看见了一个身穿长长的军大衣的身影走到了车场里。
“你!过来!”
张新文连忙喊。
那个身影走了过来,黑灯瞎火的,他的头脸都包裹在雪帽里,看不清是谁。
“会开铲雪车吗?”
张新文不知道是哪个战士,但是看他在车场里,应该是个汽车兵。
那人点了点头。
“好,你把车开出来,送连长去哨所!”
张新文不放心,又安排了个干部跟着单军上山,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冰冷的空气里,铲雪车开着大灯上山。车里只有司机和另两个人,单军坐在车后座,不时观察着路况,抬手看表。
一进了山就像远离了人世,山中寂静无声,只有铲雪车的灯照亮前路。开车的汽车兵显然很有经验,一路上并不说话,却对路况非常熟悉,哪里有沟,哪里有坡,哪里积雪较厚,都被他避过,单军坐在这车上,说不出的平稳。
轰轰的声音中,铲雪车一路直奔山顶……
连云峰上,寒风打在外头的铁皮上,呼呼作响。马平川刚换了哨从哨楼上下来,全身都冻僵了,腿几乎都迈不开。
月亮在山巅子上显得又亮又大,格外清冷。四周一片漆黑,伴随着奇形怪状的风声。马平川裹了裹大衣,进了哨所,屋里只有柱子,默默地用铁锨铲着煤送进锅炉。灶台上给留了一碗菜,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已经冷透了。
马平川也没说话,他这么爱说话的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拿起桌上那个已经被摆弄得显得破旧的收音机打开,拉出天线,对着四处的方向拨弄着。
全是电流的杂声,各种频率的杂声,偶尔有模糊的说话声和音乐声,又像被外头的风刮走了似的,连个声音的碎片都没剩下。
电流的噪音让马平川更烦躁起来,把收音机关了丢开。
“马班长,你不吃饭啊,我给你热热。”柱子走过来。
“算了,没胃口。”马平川肚子里是空的,却像已经被冷风填饱了。
“柱子,”马平川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愣,说,“你们家年夜饭几个菜?”
“十来个吧。”柱子一边拖地,一边闷声说。
“都什么菜,报几个我听听。”
柱子还在闷闷地拖着。
“说话呀!哑巴啦?”
“我记不清了。”
柱子声音嗡嗡的,带着发闷的鼻音。
“靠,什么脑子,告诉你,我老家那好吃的可多了,陕西,知道陕西什么最有名不?我就随便说几个,你都得流口水。”
马平川瞪着天花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