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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全城官员百姓齐来相送,徐泰高兴得泪如雨下,钦差这回手下留情,没把兖州的官场搅乱,实在是功德无量,万家生佛。

仪仗前行,往东昌府开拔而去。

过了东昌,便是北平地界了,越接近北平,萧凡心头越不安,前途艰险,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其实他和朱棣都明白,朱棣希望他死,他同样也盼着朱棣死,他与朱棣之间已是死敌,现在他感觉自己像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傻乎乎的把自己送到大灰狼的嘴边,——虽说萧凡两辈子加起来干过的蠢事不少,但毫无疑问,这次去北平,是他生平干过最蠢的一件事,没有之一。

人这一生总要心甘情愿干几件蠢事的,就算回到当初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对萧凡来说,要活下去,就必须除掉敌人,而敌人不会傻乎乎的站着让他杀,所以,战场相见之前,一定要把这个敌人了解透彻,他有多少实力,他是什么性格,他的手下是些什么人,这些非常细致具体的东西,锦衣卫的情报里是看不到的,只能通过自己的眼睛去看,去领悟。

仪仗开赴东昌的路上,萧凡对苦难深重的方孝孺道:“方大人,你也看见了,这还没进北平呢,你已是伤痕累累,下官很是担心啊,怕你撑不下去……”

方孝孺被安排在另一辆大马车上,脑袋包了几层白布,斜躺在铺满了软垫的车厢中,像个中东的石油王子,就差几名穿得清凉的阿拉伯少女给他喂葡萄了。

方孝孺对萧凡的怨念颇重,闻言没好气的重重一哼,道:“老夫确实是伤痕累累,不过,你自己拍着胸脯问问,老夫身上的伤痕是谁给我的?”

萧凡尴尬的笑:“误会……全都是误会。”

方孝孺眼眶很快泛了红,重重捶着身边的软垫,痛心疾首道:“……你倒是瞄准点儿再打啊!你总说是误会,老夫怀疑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不然怎么可能打得如此不偏不倚?”

萧凡诚恳地道:“真的是误会……方大人,你要相信我,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一说假话就头晕恶心干呕想吐……”

方孝孺可怜巴巴的抬头望着萧凡,道:“不管是真是假,萧大人,以后不要再伤害老夫了,老夫伤不起啊!请你看着老夫的眼泪起誓,——以后别玩弹弓了,可好?”

“……好。”

五日后的中午,仪仗到达东昌府。

照例又是一番迎来送往,天子近臣出巡地方,上下官员百姓敬畏万分,自是将钦差一行人安排得周到满意。

接风宴一直吃到下午,官驿内,打发走了知府和一众前来巴结奉承的官员,萧凡和曹毅负手站在驿内的水榭中,默然无言。

官驿设在东昌湖边一套幽雅的小筑内。东昌湖,建于前宋熙宁年间,引黄河水为源,前元时又引来京杭大运河的水,使其扩充数倍,东昌位于山东南北要道,运河众多,经东昌湖流向四面八方,是南产北货的必经之地,故达官富商皆取道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