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感到惊讶就像一项工作。要几乎对一切都不为所动。
“我——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Sherlock又在盯着他看了,这回是对着John的后颈,眼下那里正汗湿涔涔,且随着每一秒John勇敢地承受着,那种仔细检视的目光,脖子上的汗珠就出现得更多,这种眼神通常是留给,被砍掉的头颅,谋杀现场,鞭打过的尸体,或者其他曾经一度鲜活,但现在由于某种可怕原因死去的无生命体的。事实上他看不见那种表情可并不表示其不存在。他们还满脸绯红地贴在一起,确切说是刚刚完事儿,甚至身体还没完全分开,而John可以感到浅灰色的眼睛要把他的脊椎烧出洞来了。有时,John寻思,Sherlock是不是忘了他目前暂且还是个活物,还能感到不自在。他的同居人把手从他臀部移开,接着把两根狭长的手指非常轻地放在他脊骨上。然后,不可避免地,事情就变得更加令人意想不到了。
“我不知道你小时候还踢过足球。”
“哦。”
John花了几秒钟决定他先想知道哪一样。
“唔。那很,重要么?”
“你从没告诉过我。”
当然,John小时候踢过足球,是在他十二到十三岁那两年。而这个信息如何从他颈后收集而来就仍然是个谜了。
“该早点儿发现,欸?当了两年糟糕的守门员就会毁了这一切?”
“不会,这很可爱。”
而这就是关键,潜伏在体内等着机会发射的冲击波。狂热的,犹如冷月一般的检视目光是意料之中的。事实上,那一直是住在这里,所必须的一条中心原则,而有时那还挺有用的。当已经有人为他这么做的时候,John就不可能再花那么多时间,严格地去观察他自己,他的梦境,他可笑的腿了。因为那样一来,似乎就把他本身的病理学弄得过于重要了。John不是个虚荣的人。而现在,他似乎已经完全把自己交到了伦敦唯一的咨询侦探手上,他自然不会期盼那种彻底的研究会有所减少。那完全不符合他室友的个性,而且John觉得没准儿少了他还会想呢。于是推理和检视还是像往常一样频繁,无论这时不时地让他感到有多……暴露,它们都是必要的。
不会,这很可爱。用压低的男中音说的这句话,在另一方面来说,简直就是惊天动地。他也是真心的。John知道。Sherlock从不会说他不想说的话。
John Watson是个能坦然接受悖论的人。但其中有些要比其他的好处理得多。
比如,他们刚办完一件非常惨烈的案子,他和Sherlock差点儿死在那种,连军人都闻风丧胆的毒气里了,他们的头发仍然有股轻微的烧碱味儿,尽管他们每人都至少洗了三遍头,扔掉了衣服,把彼此的皮肤都擦洗得粉红,John从没见Sherlock的皮肤那么红过,而当下,他们赤裸地躺在John的床上,Sherlock架着手肘趴在他身上,带着一个极为疯狂而又炫目的真挚笑容,笑着对他说,
“绝妙的一天,不是吗?我想以前再没过过,比这更好的了。”
可并非如此,不是绝妙的一天。真的不是。不全是。因为死了三个易装癖者,又被锁进了临时毒气室,连Lestrade那样坚毅的警察都被吓得够呛。每多吸一口气都需要斟酌的恐惧,精确地回忆起来是这样的——冷汗和逐渐升腾的恐慌,让John的四肢异常冷静稳定。说实在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而变成一台生存机器,这种感觉也真不怎么舒服。事后,他花了好几个小时才能对外界有应激反应。才觉得像是个人而不是台冷静的呼吸机。不过换言之,毕竟这一天是和Sherlock一起过的,而天知道这可绝不无聊。